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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爵卷 1为谁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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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

    但丁柔的表里不一,却当真让他好奇,好奇的是——为何她甘愿当如此无趣的女人,把身心奉献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难道,她就只是**上无数个牺牲品之一?!

    佑爵扯唇一笑,狭长黑眸之中,渐渐涌入无声的暗潮,他抬起俊脸,眸光定在那张隐约看得清楚的面容之上,半开玩笑地调侃,实则却是暗地里的试探:“跟了朕,你后悔过吗?”

    丁柔摆放茶杯倾倒茶水的动作,却微微顿了顿,她的眼底闪过一道黯然,却因为两人都在暗处,她不必担心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被天子看透,窥探自己心中的秘密。因此,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上宅心仁厚,对臣妾厚爱器重,信任有加,臣妾如何会后悔跟随皇上?”

    动听的嗓音,漂亮至极的恭维话,不过落在佑爵的耳畔,却难免有些自嘲,他身为天子,若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也妄为王者了。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不动声色,装作糊涂,心中却装着一面明镜,谁到了他的面前,再狡猾多端,险恶阴沉,都要现出原形来。

    只是,他听了丁柔的话,并不动气,她的表里不一,从十六岁到二十岁,一如既往,他从未点破,只是因为,并非有心计,有城府,就是蛇蝎心肠,就是歹毒可怕,更何况,他看得出丁柔不是一朵有毒的花,她如此安与自我地活在深宫,如今看来,他似乎不得不欣赏她有始有终的习惯。

    至少,并非纯真无邪地进宫,而在宫里变得阴毒**。

    她不单纯,却也不曾沾惹任何一分险恶。

    “这是你的心里话?”

    从佑爵的问话之中,不难听出他的低低笑声,不过丁柔却眼眸黯然许多,哪怕是说笑,她也不愿松懈一分,露出蛛丝马迹,仿佛任何一番话,都要一本正经地回应,因此,在那些个后妃的撒娇娇嗔嬉笑玩笑的衬托之中,她就更显无趣了。

    “这些都是臣妾的肺腑之言,皇上难道要臣妾把心掏出来才相信臣妾说的话吗?”

    佑爵听到她手边倾倒茶水的声响,就知极短的时间,她已经恢复自如,而方才她手边的动作稍有停顿,他却心知肚明。

    短暂的沉默。

    他扬声大笑,宛若更年轻的时候狂放不羁,潇洒自如,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般无法停下来,笑的身影晃动,不可自制。“你还有心吗?”

    “臣妾又不是妖魔鬼怪,如何会没有心呢?”

    哪怕面对如此张狂的天子,丁柔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唯独他的笑声,几乎要将她的耳膜震破,振聋发聩,她的心头,掠过一阵阵的凉意,若此刻她掀开衣袖去看,定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无趣。

    佑爵俊脸上的笑容顿时彻底敛去,再无任何一丝痕迹,丁柔似乎是自己天生的克星,不管他在别的女人面前多么狂放,风流,潇洒,风趣,慷慨,她都是一模一样,处乱不惊,荣辱不变。而在他的眼底,她也当真是无趣至极,就像是此刻,就连她的谈笑调侃,也是这般正经,了无乐趣。

    佑爵自认自己很有讨好女人的本事,当然了,登基为王,他不需要这样的本事,爱慕他希望得到皇帝一夜恩宠的女人,也多如过江之鲫。

    但丁柔,就像是一睹砌的高大厚实的城墙,她哪怕不动声色,也早已让他暗中碰壁许多回了。

    “有没有心,你自己清楚。”

    在丁柔的面前,佑爵总是很难维系往日在众人面前的模样,她不会刻意讨好取悦他,甚至不会挑拨撒娇,她从头到尾,从年轻到成熟,只是扮演一个妻子的角色,再无其他。但若说她是个毫无感情的木头人,却又实在刻薄,至少……佑爵亲眼看过她带着两岁大的沅陵公主,她对他们的女儿,却当真倾尽了所有的心血。

    兴许,她心胸之中身为女子残余的那些爱意,唯独用在了沅陵公主的身上而已。

    她从未想过要去爱天子。

    她被选入后宫,为妃也好,为后也罢,她不过是默默无闻地担负自己该负的责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没有人给她下过死规定,说进了皇宫,就非要深深地去爱天子。

    或许他该觉得庆幸?至少,她那么爱着他们两人一道拥有的女儿?!还是该悲叹,她这一生,只剩下一个公主寄托心怀而已?!

    有时候,他当真不知是像他这样的男人可怕,还是像丁柔这样的女子更残酷。

    “你进宫前,你爹曾经提过一回,你生了一场很厉害的病,到底是什么病?”佑爵的眼底有笑,但不知为何,在几乎没有任何光线的暗处看天子的脸,丁柔却只觉他此刻阴沉而可怕。

    他鲜少流露出这么一面。

    当然了,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这样的一面。

    丁柔站在原地,不知是这两天还未彻底痊愈的风寒让她手脚冰冷,还是因为在黑暗之中触及此刻佑爵眼底的凉意,她的背脊之上仿佛被一条毒蛇缓缓缠绕蛇行,她几乎要咬紧牙关,全神戒备,但还是刻意让自己的嗓音,听来没有任何波澜。

    “都过去五年了,臣妾不记得了。”

    佑爵不动神色地喝了一口茶,身为天子,本不必太过费心后宫之事,也不必太好奇每个后妃身上发生的故事,他的责任,是自己在位几十年,将北国变得越来越强大,如今局势看似稳定,就像是下棋,没有一成不变的棋局。风云易变,江山易改。

    他才从大圣王朝回来,佑爵跟秦昊尧不同,他并非霸道残忍,对付女人的时候,也心知肚明不必将女人逼向绝地,咄咄逼人,不是他一贯做法。

    既然丁柔说不记得了,五年时光足以让她忘却宫外发生的所有事,包括一场没必要耿耿于怀放在心里的疾病,当然了,听上去站得住脚。

    丁柔默不作声,她并不觉得自己比其他他更宠爱的妃嫔更懂得他的心,更了解他的为人,但她却似乎隐约知晓,佑爵并非真的相信她的这一番说辞。

    她说不记得了,他就真以为她不记得。

    他不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过,给彼此再留一个情面而已。

    在这一刻看来,似乎佑爵是一个很体贴的夫君,并不曾让彼此曝露最丑陋的模样,也不曾将此事推向无休止的争吵闹得鸡犬不宁夫妻反目成仇,撕破脸皮,分外难看。

    佑爵不说,但不证明他不知道,但因为丁柔依旧自欺欺人,他更是笃定当年的那段感情,曾经将她伤的很深,说不定,也是曾经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才回到这个世间。

    当年,谁都知晓,丁家长辈对幽王长子靖远世子颇有好感,听闻两家也有过几年往来,定是打算两家结亲,不过后来,世子娶了另一户的小姐为世子妃,而丁柔,就是在靖远世子成亲后半年的时候,进宫选妃。

    佑爵并不天真地以为——这些都是巧合。

    她进宫之后,他并不曾因为丁家的缘故而宠爱她,甚至几乎在她进宫一年后,他才第一回宠幸了柔妃。

    那一夜,是她的初夜,她是干干净净的处子之身。

    而佑爵,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是彻底拥有她身体的男人。

    当然,他并不在意,得到的每个女人都是处子,当然了,哪怕她年少时候当真跟靖远世子有过感情,丁家的家教也依旧让她秉持礼数,深谙女子矜持的道理,不曾轻易将清白献给任何人,哪怕是心仪之人。北国跟几个邻国有所不同,男女之情讲究你情我愿,并不过分追究女子的处子身,但北国女人一旦认定了男人,却比别国的女人更加忠诚。而丁柔始终不曾在感情中迷失,在看待男女情爱方面并不如此守旧的北国而言,当真是个稀奇的事。

    “朕出宫的这阵子,沅陵乖吗?”

    她弯唇一笑,垂下长睫,幽然开口。“是,皇上不必担心,沅陵每日都在臣妾身边,皇上若想念沅陵,明日去看看她吧。”

    唯独谈及他们的女儿,佑爵才能在丁柔的眼底,见到些许自然而然的温柔,她进宫这么多年,从未说过一句请求他来看看自己的话,唯独为了沅陵,她愿意跟佑爵开这个口。仿佛在丁柔眼底,他只是沅陵的父皇,而并非是她的夫君。

    丁家教导出来丁柔这样的女子,丁柔教养出来的公主,自然也不必他多费心思。

    这么想,在教导子女这一面上,他对丁柔有充足的信心。佑爵从丁柔的身影上移开视线,在黑暗之中对话,似乎不必伪装彼此的情绪。

    或许,他对丁柔而言,并不是对的那个人。

    而丁柔于他呢?

    佑爵静默不语,疲惫难以彻底遮掩,他铭心自问,他从来不缺女人,毕竟这世上美丽的女人很多,讨人喜欢的女人也很多,他也曾经将许多后妃拥入怀中,也曾在无数个夜晚,宠幸她们之中的一人,在温柔乡中沉睡到天明。

    这似乎就是千古帝王生存的法则。

    他只是在下一瞬,觉得他跟丁柔很相似。

    他们都已经从悲伤之中走出来了,结束了一小段过去,但还有更久远更漫长的路要走,要比以前,更好地走下去。

    他何必苛责丁柔不曾对自己付出真心?事实上,面对这么多后妃,哪怕面对最宠爱的丽妃跟燕妃,他宠溺呵护,却又真正地爱过她们吗?

    所谓风流,是将仅有一颗的心,分成百份千份,分给她们许多人?!

    佑爵的语调慵懒,无人察觉他今日的情绪,并不对头,他不愿再多花心思去挖掘丁柔身上的秘密,更没必要把她剥除的体无完肤。

    “朕要就寝了。”

    “臣妾为皇上铺好被褥,今儿个天气很好,臣妾特意让下人将被子晒了好半天,皇上睡着定会觉得温暖。”丁柔随即转身,走向红木大床的边缘,弯下腰去,轻轻将锦被抖落,突地一团黑影朝着她扑来,尖利爪子,在她的手背上划上几道极深的血痕,当下就血流如注。

    “喵——”

    黑影正是黑子。

    张牙舞爪骄傲不可一世的狸猫。

    从床沿跃下,优雅地坐在地毯上,高贵地坐着,歪着头舔舐着自己的爪子,金**的眼瞳,虎视眈眈地望向床边的女子。

    “你受伤了?”佑爵蓦地站起身来,疾步走向她的身边,一把捉住她的柔荑,凑近自己的俊脸观望,满手的血污,哪怕没有点上蜡烛,他也看得清楚。

    那一刻,眉头紧蹙,脸上笑容全部敛去,没有表情的佑爵,仿佛忧心忡忡,面色凝重。他居然有些心疼。

    黑子。

    黑子或许是这世上最长寿的狸猫了。

    自从佑爵将这一只黑灰色虎皮斑纹的狸猫留在宫里,它就一直在寝宫陪伴天子,但因为野兽脾性古怪狡猾,时而更会凶恶狠毒,除了跟天子亲近,这只狸猫谁也不理会,谁也无法让它服从,素来高傲随性。这宫里被这只狸猫爪着咬着的,十年来也有十来人了吧。

    “黑子都睡在被窝里,可见真的很暖和……皇上安心歇息吧,臣妾回宫抹点药就行了。”她依旧不着痕迹地垂下了手,血滴从手背上落下,她蓦地从腰际抽出随身携带的丝帕,将手背绑缚扎好,不想脏污了天子的手。

    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佑爵的眼底。

    哪怕,她的打趣依旧让他无法笑起来。

    甚至,他只觉得她的笑声之中,透露出淡淡的悲哀和无望。

    都是他的错,是他的疏忽。

    若不是他执意不点蜡烛,丁柔也不会无法看清在锦被中的狸猫,更不会被野性未泯防范攻击的狸猫所伤。

    虽然她甚至不曾呼痛一声,但他握住她柔荑的那一刻,察觉的到她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

    他是黑子的主人,却无法让黑子对他的皇后表示友善,很多事,不是丁柔不曾用心,而是他无心。

    黑子闯了祸,他却不责备,相反,只是目送着被抓伤的丁柔转身离去。

    让她如此生活的人,是他自己。

    陪伴他五年之久的女人,他亲自册封为后的女人,甚至还不如一只爱宠狸猫。

    他在丁柔的眼底,原来是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残酷不仁。

    他还能责怪丁柔不爱他吗?!

    她付出的,已经远远超过他给她的了。

    “留下来。”

    他朝着丁柔的身影,胸口一阵措不及防的闷痛,他就在只剩下一线光明的黑暗之中,目送着她纤弱的身影越走越远,下一瞬,就将离开内室,走去外堂了。

    丁柔似乎不曾听到一样,甚至步伐没有任何的缓慢,渐行渐远,最终离开了皇帝的寝宫。

    直到身后的下人将寝宫的大门合上,她才用尽了身体内的所有力气,每走几步,就依靠在无人经过的墙壁角落,背脊贴着冰冷的墙面,她缓缓的抬高双手,掩面悲恸。

    眼泪,无声地汇入她手上缠绕包扎着新鲜伤口和血色的白绢之上,血污的气味,离她的口鼻那么近,近的她措不及防。

    回忆,早已葬送在她的心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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