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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3 春暖花开(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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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她是他的妻子,更是能为他考虑的人,平凡女人也想要日夜守着夫君,过恩爱生活,她也不是例外,但在大事之前,她懂得退让,懂得周全,她忍耐一时的孤独,也是应该的。

    “话是这么说,朕只是觉得这些天你对朕太敷衍冷淡,全然看不出你有多在意关心。如今朕已经安抚了民心,处理了洪灾,你是否也该安抚一下朕?”秦昊尧的眼眸之内,一道火光一闪而逝,接连半个月将江南的灾情处理得当,他身心俱疲,一旦此事结束,他就迫不及待到景福宫见她,他当然了解穆瑾宁的知书达理跟识得大局,不过仿佛他原本就并非善良温柔的男人,如今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隔阂,宛若情人般无所顾忌,他以逗她为乐,更让夫妻之间的感情深沉浓烈,如胶似漆。

    穆瑾宁的双手攀附在他的宽厚肩膀上,她并非热情如火的女子,缓缓扬起晶莹素净的面颊,两人四目相接,主动将红唇迎上了他的薄唇,将女子的娇柔和温婉跟他一道分享。她并非不是毫无动容,也不是不会动情的女人,秦昊尧给她这么多机会,更是因为看重和珍惜这份感情。

    她只想让他感觉的到,她也同样看重和珍惜他们的夫妻之情。

    他们表达感情的方式向来不同,就像是同样一个吻,他霸道,她温柔,他宛若汹涌浪潮,她宛若细水长流。

    秦昊尧的右掌紧紧覆在她的脑后,五指深深陷入她柔软黑发之内,将她的唇推得更近,更紧窒,虽是她主动,但很快他就扭转了情势,他将这个缠绵的亲吻化为更深更火热的索求,正当她想要离开的下一瞬,秦昊尧却又很快地封住她的唇,这回的吻比她方才的那一回更紧热烈更能绵密,几乎要将她的所有气息都吞噬干净,手掌游离在她的紫色华服之上,随着亲吻的加深,已然暗自开了几颗盘扣,摩挲着她华服之下的光洁肌肤,看她的动情模样,他更是情难自禁。他这才发觉,他比他自认为地更加想念她,哪怕她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也越来越想念她,越来越渴望她,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感情,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深爱着她。

    “朕让你觉得孤单了吧——”因为两人的双唇依旧贴着,他的嗓音低沉,直接送入她的唇边,那温热的气息,几乎让彼此都陷入迷幻的处境。感情的愉悦,几乎要将两人推向云霄。这半月她温柔退让,不愿打扰他处置国事,但两人有阵子不曾独处,他身为天子,却不能在她怀着自己骨肉最需要他的时候多多陪伴她,在这件事上,他问心有愧。只是他的肩膀上,国事压得很重,人命关天,他很难兼顾。

    “皇上在我身边就够了,我并不孤单,也能体谅皇上的难处。”

    等待秦昊尧从这个吻中抽离出来,穆瑾宁仿佛力气用磬,不过还是支撑着身子看他,眼神平静,默默说道。

    秦昊尧下颚一点,将吻印在她的面颊上,她总是想得周全,从不无理取闹,他因此而更安心,也更信任她。神色笃定地将她的盘扣重新扣上,她腹中的孩子一日日在长大,他在这剩下的几个月内,也唯有克制自己的欲望,更小心谨慎些,想到此处,他凝神看她,冷静说下去。“怀着我们的孩子,你一个人并不容易,朕往后会多抽些空来陪你,孩子虽然重要,但你才是第一位的。”

    穆瑾宁闻言,却微微怔住了,她知晓皇嗣才是众人在乎的大事,若她不曾怀着天子的孩子,兴许要重新坐上后位也需要折腾许多日子,而绝非如此顺利。而皇嗣对于秦昊尧来说,也是让他终究放下了担忧和介怀的喜事,他必须要有能够继承秦氏江山的后人。只是她没想过,秦昊尧居然会对她说,她才是放在他心头最前面的人。

    她已经不只是感动而已,虽然她并不曾想过要将自己跟孩子相提并论,一较高下,但秦昊尧的话,却胜过一切海誓山盟,地久天长。

    女人总是很容易满足,为了家庭,为了孩子,为了夫婿……一句话就能够说服她们的心,为此付出一切也没有半句怨言。

    停留在他胸膛前的柔荑越握越紧,她紧紧攥着他的华服,眸光深沉,或许这个孩子当真是个祥瑞,他们夫妻的感情不但没有任何隔阂嫌隙,相反与日俱增。从得到这个孩子之后,她就也越来越愿意相信,他们都能够得到幸福,这段感情绝不会无疾而终,随风而逝。

    “我有东西要给皇上。”穆瑾宁离开了秦昊尧的怀抱,她笑颜看他,浅笑倩兮,神色自如。

    虽然她走开了,但他的身前隐约还萦绕着她身上淡雅的香气,胸膛前的华服上似乎还隐约残留着她的体温,秦昊尧的眸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眼看着穆瑾宁从内室的衣柜中取了一件东西盈盈走近他,眯起黑眸打量着她双手捧着的物件,眼神不由转沉。

    “这阵子闲着无事,为皇上缝制了一件披风。只是很久没做女工了,手生得很,针脚并不令人满意,想重新再做一件,但天转眼间就要凉了,又怕来不及给皇上——”穆瑾宁站在秦昊尧的面前,将这件披风放在软榻的矮桌上,安静地说道。

    放置在矮桌中央的这一件披风,黑底金纹,以低调的黑色丝绸裁剪而成,最中央绣着一条吞云吐雾的金龙,象征他一国天子的高贵身份,秦昊尧一手拉住她,扬唇一笑。“朕很满意,你费心劳神缝制的披风,朕怎么会嫌弃?”

    穆瑾宁眸光闪烁,将披风抖开,披到秦昊尧的身后,为他系住脖颈上的黑色绸带,弯唇一笑,有些埋怨:“皇上怎么看都不看一眼就说喜欢呢?”

    秦昊尧站起身来,打量着她,越过她的身子,细细审视这件黑色披风,纳的针脚却很齐整,不如她所说的不尽人意,用的是黑线,更是很难看清,披风中央的金龙图腾华丽而高贵,每一根金线都是细致不乱,金龙上的每一片鳞片都栩栩如生。他因为国事而冷落她的这半月,或许在更早之前,她就已经瞒着自己做了这件披风,只为了他秋冬时候能穿上,拖着这么疲惫虚弱的身子,她却还是为他做了这份礼物。

    他不只是感动,更多的是心疼怜惜,他身为国君,衣食住行自然是样样不缺最好的东西,但她亲手所做的东西,他当然更加在意。年轻时候曾经遗失了她亲手赠与他的锦囊,伤了她最纯真脆弱的感情,他至今依旧介怀,如今他绝不会漠视她,哪怕做工不如宫中裁缝的手艺,他也能掂量出其中她满满当当的心意。

    穆瑾宁站在他的身后,伸手抚平披风上的褶皱,她如此温柔细心的动作,更让秦昊尧的眉宇之间再生动情,他站着不动,任由她查看这件披风是否适合他的尺寸。

    “槿宁——”他的嗓音低哑,黑眸之内满是黯然复杂的光影,猝然拉过她的纤细手腕,他皱着浓眉,将她再度拥入怀中,心中百转千回,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但最终还是只凝结成一声低低的呼唤。

    这一个名字,从未在他的心里消失过哪怕一天,怀中的娇躯让他更舍不得松手,秦昊尧的胸口发烫,将俊脸贴在她的面颊旁,字字认真。“抛掉过去,我们好好活着吧,哪怕没有过往,我们守着感情守着真心活下去,朕会让你幸福的。”

    “我已经很幸福,也很知足,皇上。”

    她的心格外安静,这一句话是发自内心,出自肺腑,在他的怀抱中眉眼柔和,默默闭上了双眸,低声呢喃。

    这一句,没有半分虚假。

    ……

    荣公公在天子耳畔低语一句,秦昊尧蓦地放下手中的奏折,冷然站起身来,迳自往寝宫门外走去,夜色很深,他正打算将手边的奏折看完了再睡,却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一阵冷风扬起身后的黑色披风,他的步伐更快了,黑眸阴沉肃杀,像极了鹰枭的双翼,令人胆寒。

    深秋的寒意更重了,再过几日就要到初冬了,他常常穿着这件披风,哪怕此刻穿行在浓重的夜色之中,也不觉半分寒冷,仿佛凌冽的寒风,也无法阻挡他的去路。

    她生了风寒她生了风寒,据说是早上就开始不适,但她却强忍着,直到宫女察觉她毫无食欲,一身身地出冷汗,才急忙找来当值的御医。

    秦昊尧不顾跪在外堂的景福宫的所有婢女下人,冷着脸直直走入内室,坐在她的床沿,伸出手掌覆上她的额头,她如今正在发热,虽然还在沉睡,却柳眉紧蹙,看起来忍耐地很辛苦。

    “皇后的病怎么样了?”转向跪在前方的御医,秦昊尧一脸阴沉,冷声逼问。

    御医不敢抬头看天子的眼睛,跪地端正,只是察觉到那道冰冷至极的目光锁在他的身上,令他不安至极,不寒而栗,仿佛若是皇后的身子有些许差池,他的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回皇上,娘娘的病只是寻常的风寒,发现的也很早,方才娘娘已经喝下了药,明早就该退**热了,微臣估计再静养五六日就能痊愈。”

    “孩子呢?”秦昊尧的眉头不曾彻底舒展开来,话锋一转,冷眼看他,全然不让人有喘息的机会。

    “娘娘的胎位很正,腹中孩子也很安全,脉搏有序稳定,皇上不必太过担心。微臣用的是温和的药材,绝不会对胎儿有半点害处,只是正因为药性平和,所以治愈风寒要多花一两日的时间。”

    御医的话,最终让秦昊尧放下了心中的千斤巨石,他的面色依旧铁青难看,拂了拂手,示意御医跟所有的下人退下。

    他当真格外不安,就在他听到穆瑾宁生病的那一刻,他的整颗心都几乎被大力揉碎了。

    她的性情并不软弱,再痛苦的事也能咬牙忍耐,这个孩子虽然得来不易,但她为了守护这个孩子,定是也有许多回疲惫不堪,怀胎十月,念着她今日受到的苦痛和煎熬,他更该善待她跟他们的孩子。

    还有四个月,就是她的临盆之期,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三月底,正是春意盎然,欣欣向荣的春日,萧瑟的冬日已经远离世间,正如青草重生鲜花再开,他们也要面临一个新的希望,一道呵护这个希望成长。对秦昊尧而言,这个希望,更是他们重归于好的结果,不只是他的皇嗣而已这么简单。

    她这个时候生病,自然让秦昊尧顿感忐忑,生怕她再有个好歹,发生他不愿看到的事情,如今见她没有大碍,秦昊尧的神色才缓和几分,紧紧攥住她的柔荑,紧抿着薄唇,一直在她的床畔陪伴她。

    直到过了三更,秦昊尧看她睡得很沉,才掀开红色锦被,躺在她的身边,和衣而睡。将右臂塞入她的螓首之下,任由她枕着他的臂膀,在他的臂弯处安睡,他轻轻拥着她,抚平她眉头之间的褶皱。他的眉头更重了,虽是陪伴她安睡,他却一夜不曾合眼。

    天亮了,他将手掌贴着她的额头,这才暗暗输出一口气来来,她的身子不再发热,脸上的痛苦神情也越来越淡,看来正如御医所言,药开始起效了,往后再休养几日,就能恢复精神力气。

    “皇上?”

    直到清晨,穆瑾宁才悠悠转醒,看清身畔的男人之后,眼底不无诧异错愕,她只记得昨日很早就入睡,不曾记得秦昊尧来到她宫里过夜。

    “你生了病,朕实在担心极了。”秦昊尧见她睁开了眼,虽然依旧一脸倦容,他坐起身子,扶着她依靠着自己的身体,手掌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满目关切。

    “宫里有这么多的御医,你何必强忍病痛?”他有时候当真拿她没有法子,看着她生病受苦,他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身为天子,他却无法将她照顾的周全。

    “生病是难免的事……”穆瑾宁将螓首无力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她费力扬起唇畔的苍白笑容,在大食族也曾受过一样的疼痛,偶尔也会伴随发热的症状,她至今不知那是何处来的疼痛,宫里好几个御医为她把脉的时候也不曾提及,更让她觉得隐隐不安。她的身体之中,血脉之中,仿佛藏匿着一股神秘的力量……是不为人知的秘密。但这些话,她却不曾告知秦昊尧。她想安静地挺过这阵子,将孩子顺利地生下,她的疼痛,她的难过,她都可以忍耐,正因为他的感情支撑着她,她更勇敢了,也更无惧了。

    “皇上,我们的孩子没事吧——”她见秦昊尧默然不语,轻轻抬起眉眼,望向他,低低问了句。

    “没事。”秦昊尧下颚一点,为她拉高红色锦被,朝着她笑了笑,不再面色阴沉。“没什么事,你就安心吧。”

    “皇上,奴婢端来了早膳,您先用吧,荣公公在外等着皇上上早朝……”琼音叩响了门,在外堂说话,秦昊尧应了一声,只见琼音端着早膳走入内室,放在圆桌上。

    穆瑾宁的眼眸之中依旧还有一层厚重水雾,她朝着秦昊尧淡淡微笑,柔声说道。“皇上别耽误了早朝的时辰,我由她们照顾就行了。”

    “跟荣公公说一声,今日朕不上早朝了……”秦昊尧却不等她话音落下,面无表情地朝着琼音嘱咐一句,琼音不敢多话,只能退出去传达皇帝旨意。

    穆瑾宁正想在说些什么,苍白干涩的唇微开,却已然看着他站起身子,端来温热药汤,送到她的唇边,低声道,语气的笃定霸道不容拒绝。

    “把药喝了。”

    “皇上……”她的嗓音有些低哑破碎,额头上隐约可见晶莹汗水,她拧着眉头直视着他,但看他的俊脸生冷,只能垂下眼眸,将碗中的药汤一口口咽下。喉咙仿佛有着火烧般的炙热,她吞咽药汤的时候动作很缓慢,将一碗药汤喝下的时间也很长,但自始至终,秦昊尧也不曾流露半分不耐。

    他虽然不是温柔的男人,但对她已经很用心了,甚至为了生病的穆瑾宁,他头一回不上早朝。

    她感受的到他虽然时常寒冷如冰,但也并非没有半点人情味,生病之后整个身子酸痛无力,她唯有依靠着他,再度昏昏沉沉地闭上了双眸。

    这一整日,秦昊尧一直陪在她的身边,他看她的时候,冷沉的黑眸之内不无柔情温存,他深知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江山和责任,素来都是勤政的君王,但他更不愿因为国事而常常疏忽她,他也是穆瑾宁的丈夫,她怀着的不只是她一人的骨肉,也有他的一半血脉。若连自己妻子生病的时候他都无法陪伴在身边,他这个丈夫未免太可恨可恶,想到此处,他轻轻将她贴在面颊上的青丝拨到她的耳后,俊脸贴在她的小脸上,感受她的温暖体温。

    这一天她偶尔醒来,偶尔睡去,他是头一回看到她如此虚弱无力的模样,每次见着她,她都是神色平静,从容淡然,仿佛不曾被腹中的孩子拖累半分,今日他才不得不怀疑,是否穆瑾宁怀着这个孩子暗中也受过许多苦,只是不曾表露出来,更不曾告知他。

    连着两个夜晚不曾睡好,他总是紧紧攥着她的手,直到隔天清晨,穆瑾宁才恢复了往日精神,费力说服秦昊尧去早朝,他愿意放下国务陪伴自己,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休养了整整五日,穆瑾宁的身子便当真痊愈了,到了十二月底,郡王府已经修葺完整,穆峯,杨念,雪儿跟赵嬷嬷一道搬入府内的时候,穆瑾宁出宫去跟众人吃了一顿晚饭,赵嬷嬷重新找回了余叔跟过去几个曾经在郡王府做事的仆人,将整个郡王府打扫的干干净净,虽然并不华丽奢侈,却也称得上是古朴幽静,跟几个月前穆瑾宁见过的景象有天壤之别。跟这些曾经亲近的人相见,穆瑾宁的心中也聚起了不少暖意,跟众人一一敬酒,几乎人人惶恐,毕竟如今穆瑾宁的身份大为不同,能跟皇后一桌吃饭已经让他们格外拘束,甚至不敢动筷子,直到酒过三巡之后,余叔是最先放开说话的人。他一连几杯酒下肚之后,话变得更多,他已经年岁很大,满头白发,却依旧健朗,对于过去的所有事,记得比穆瑾宁很牢。

    “小姐……余叔我可是看着你从一个奶娃娃长到比我老头子还高,当年小姐要走的时候,余叔只能在人群中送送你,奶娘一直在余叔身边哭,我实在看不过,但心里也很难受,我就跟她说,小姐肯定还能回来的,一定还能回来的……可惜啊,余叔等到了重新回到郡王府的这一天,奶娘她就没这个福分啊……”

    余叔说着那些跟穆瑾宁毫无关系的过去,但听起来也没有半分陌生,她的双目之中一片濡湿,胸口也仿佛闷闷的,看着余叔老泪纵横,她苦苦一笑,柔声劝道。“余叔,过去的就别再谈了。”

    赵嬷嬷严厉的面容上虽然缓和几分,但还是压低声音嘱咐一句:“余叔,你喝多了,这可不是小姐了,你该称皇后娘娘。”

    穆瑾宁弯唇一笑,眼底恢复了自如,红唇轻启,她嗓音清冷,说的很平静,全然没有半分架子。“余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没必要拘泥这些礼数,我也早已将余叔当成是自家人。”

    “老爷跟小姐都是这世上难得的好人,余叔我这辈子都在郡王府做事,如今手脚还利索,还能给府内做几年,到死的那天也没什么后悔的。一闭上眼还能想到小姐小时候的模样,如今小少爷都这么大了,时间真是不等人啊,过的真快啊……”余叔有感而发,赵嬷嬷的话他不曾听进去多少,依旧一如既往地称呼穆瑾宁为小姐,穆峯为老爷,他笑呵呵地接过雪儿为他倒满的酒杯,喝的尽兴,说的感慨。

    穆瑾宁安安静静地倾听着,酒席之上余叔的话最多了,将她小时候遭遇的趣事说的巨细无遗,她不禁笑弯了眉眼,听着有趣的时候,也曾轻笑出声,心中一片坦然。

    她很高兴,她所不知道的过去,至少还活在别人的记忆之中,不曾抹掉,依旧鲜明。

    酒席过后,穆瑾宁跟穆峯一道站在庭院之中,她微笑着望着眼前的男人,低低问了声:“爹,你还记得这儿吗?”

    “记得啊,这是我们的家,我,淑雅,还有宁儿我们三个人的家——”穆峯点点头,满脸是笑,来到这个地方,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满心激动。虽然年纪不轻了,但他的记性还很好,甚至还记得自己屋内的桌椅摆设,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候为木槿树锄草施肥,只因他不想让这一棵木槿变成枯木,只因他依旧记得他的娘子最喜欢的就是这一棵木槿,当年木槿长得很高大,枝繁叶茂,其实看清楚的话才知这并非只有一棵木槿,壮大的枝桠环抱在一起,很容易令人误解这是一棵而已,当年他曾经让人栽走了一棵到了穆家墓园那淑雅的坟前,那棵木槿生的很好,今年夏天也开了很多花,他一年好几回都会去看看淑雅,同她说说话,但遗留在郡王府内的这一棵却长势不太好,他决心要照料好它,让它明年六月也能开很多好看的木槿花。

    穆瑾宁抿唇一笑,面色平和,陪伴着穆峯在庭院之中站了很久,她从雪儿的手中接过厚实的外袍,为这个男人亲手披上,担心他受凉生病,眉眼之处的温柔孝顺不难看出。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这个男人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若连她都不守护他的话,他未免太孤单了。在塞外受苦的那几年,穆峯落下了病根,如今虽然耗费了几年时间调养,但依旧称不上是个健朗的男人。

    “爹你要保重身子,我过阵子再来看你。”穆瑾宁见天色已晚,琼音已然在她身边提醒了一句,她也不再逗留太久时间,握了握穆峯的手,跟他辞别。

    今夜,她的心格外地不平静,暗潮汹涌,很难平复。

    这些人还能重新在郡王府团聚,没有被命运的洪流冲散,其中有从她小时候就陪伴跟随的老人,也有她后来才结识对她忠心耿耿的新人,但他们能够坐在一桌,已然是很大的缘分了。

    告别了众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夜色深沉,一片漆黑。她迈出郡王府的大门,心中陌生的不舍情绪,让她情不自禁地回眸去看郡王府内的灯火,就是在这个地方,她度过了自己的年少时光,从这儿走出去的那一年,她却过早经历了痛苦艰难的生活,命运,蛮横地折断了她身上柔弱娇气的羽翼,逼得她睁大双目,看清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

    郡王府的牌匾早已取下,如今只是寻常的穆府两个字而已,穆峯在名义上是皇帝的国丈,但穆瑾宁却更想他在最后的几十年日子,过的跟平凡人一样安宁。她不愿再多的荣华和喧嚣纷扰,沾上这个府邸,如今的地步,她就已经餍足。

    但如今回头再看,却又百转千回,不无唏嘘,她曾经失去一切,如今却又重新得到一切。或许她的内心也不无孤独,但她更庆幸的是陪伴着她的,从来不是自己一人的身影。

    在漫漫人生路上,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孑然一身。

    “娘娘,时辰不早了——”

    红色轿子停在郡王府前头的大树下,等待至今的是王镭跟手下两名侍卫,紫鹃扶着穆瑾宁默默走到轿子前,王镭毕恭毕敬地站在马下,朝着她行礼,若不是以宫里绝好身手的侍卫陪伴她出宫,秦昊尧原本并不答应。

    王镭的话,打破了她的所有思绪。

    穆瑾宁的脸上崩落了笑容,没有任何神情,将柔荑搭在紫鹃的手背上,琼音为她撩开帘子,她头一低,坐进轿子之内。

    回宫的路程并不远,也不太近,将螓首靠在一侧,她缓缓悠悠地闭上眼,明明在酒席之上喝的是水,却宛若喝了许多杯美酒,她不胜酒力,有些醉意上头。

    她仿佛沉醉在自己的人生之中,虽然才二十多年,却曲折漫长的宛若盘旋蔓延到了天际云端之中,她哪怕睁大双眸,能看到的也不过是模糊的影子。

    面对着那段过去遥不可及去遥不可及,她恍恍惚惚,仿佛灵魂都已经飘出了身子之外,宛若一步步走上云端,隔着轻盈虚无的云彩往下看着地面上的万家灯火,才觉恍如隔世。

    “主子,我们到了……”

    轿子已然停在宫门之外,王镭跟当值的侍卫换了个眼神,这个时辰原本就已经要限行,若不是为了等候皇后娘娘回宫,他们早就关上宫门了。

    琼音唤了声,却不见轿子内有任何动静,她等待了半响,跟紫鹃对视一眼,红色的轻轿依旧纹丝不动,帘子之内也没有人走出来。

    “娘娘——”琼音突地觉得不太对劲,轻轻卷起紫色帘子,望向轿子之内,只见穆瑾宁依靠在轿子一边,今日着一袭宝蓝色的宫装,其上绣着七彩祥云,华美端庄,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此刻双目紧闭,垂着长睫,神色安宁,双手平放在双膝上,像是沉睡着了一般。

    她默默地望着,突地不太忍心将穆瑾宁叫醒,不知为何这些年来的心酸,也在这一刻间全部聚拢在心头,她虽然是一个下人,一个护卫,却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经历了很多事,有欢有悲,有笑有泪。她也清楚,穆瑾宁这么多年一向活的很累,如今总算得到了**的归宿,琼音也为自己的主子高兴。

    如今已经是初冬,虽然很想让自己的主子继续歇息,但夜寒露重,主子若是一直坐在轿子内,也难免要受寒,她等待了一刻的时间,也唯有继续呼唤穆瑾宁的名字。

    穆瑾宁总算醒来,睁开双眸,从轿内走出来,方才刚坐上轿子就睡着了,只是这么长的一段路,她居然没做任何梦。

    “皇上已经来了,娘娘。”

    守在景福宫外的两名宫女朝着穆瑾宁下跪行礼,低低禀明了一声。

    穆瑾宁轻点螓首,紫鹃为她推开大门,她安静地迈入门槛,看得到内室的灯火通明,若不是秦昊尧的怜惜垂怜,她的家人兴许这辈子都无法回到郡王府生存,不管怎么说,那儿都是穆家的府邸,都是她的家。

    她看着圆桌旁坐着的那道身影,脚步停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眼眸渐渐变得幽深莫测。

    当真如他答应过自己的,他已经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放回了原位。

    “你回来了,槿宁。”

    秦昊尧听到景福宫门外的说话声跟她的脚步声,合上手中的文书,搁下御笔,转身起来面向她。晚膳之后,他一边批阅文书,一边等待她回宫,不知不觉,也好几个时辰过去了,他却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是——他们习惯了等待对方。虽然不能日夜相处,但能够抽空跟她一道的时候,他就决不让她独自孤单。宫里的人都能察觉的出,秦昊尧来景福宫过夜的时候越来越频繁。

    他依旧很渴望穆瑾宁,只是纠缠他内心的并不只是男人对女人的欲望而已,仿佛是戒不掉的习惯,无法拥着她,他也难以入睡。

    秦昊尧也希望着,得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不会再跟过去一样,他想陪伴着她跟腹中的孩儿,哪怕多一个时辰也好。

    时间越是久长,他们似乎越来越需要对方,越来越依赖对方,他们已经过了再说起“爱”这一个字眼的年纪,但当真爱了,就不必总是挂在嘴上,只说不做。

    爱,就在他们的体内,他们的骨髓之中,他们的血脉之下,随着时光的流逝,开了花,结了果,越长越好。

    穆瑾宁就站在他的眼底,一身宝蓝色的素面宫装,并不过分奢华,却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素净,裙摆和袖口处绣着七彩的祥云图纹,身后披着金色的披风,覆盖了她大半的娇躯,她噙着笑容看他,透露出端庄娴静,温柔安宁,他素来喜欢她身着宫装的模样,仿佛每一套穿在她的身上,都有不同的韵味。

    她从夜色走过来,当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宫装之上的时候,掌心触到一片凉意。

    穆瑾宁的温和嗓音,萦绕在秦昊尧的耳畔,她笑着跟他说,言语之内闪过淡淡的自责。“今夜府内人多热闹,余叔喝了不少酒,醉话很多,所以酒席结束的晚了。不知皇上在景福宫里等我,早知如此我就早些回宫了——”

    “你想出去看看他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朕若不是因为你如今有孕在身,会更痛快地答应你的。”秦昊尧扯唇一笑,说的自如,黑眸之内满是包容。

    穆峯虽然没有任何实权,但追根究底也是他的丈人,在接纳穆瑾宁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她的一切,也不再在意她的出身。他曾经跟穆瑾宁提及要给穆峯更多的赏赐,她却婉拒了,说唯一的心愿就是让家人搬入以前的郡王府居住生活。至于穆家的田产财富,已经足够支撑他们生活,胜过殷实之家,衣食不愁。穆瑾宁对他说过,小富即安,但秦昊尧很清楚,她对这些权势并无太多野心,只希望穆峯过风平浪静的生活,最终他也就随她去了。

    “外面很冷。”他俯下俊脸,黑眸对准她的眼,为她解开了身上的金色披风,手掌贴在她的面颊上,就像是她身上的宫装一样,沾满了寒意,她的脸也很冰,嗓音突然转沉。

    十二月底的天气,白日原本就称不上暖和,深夜就更是寒冷,一旦起了风,寒风沁骨,更会令人难受。

    捉住她的柔荑,缓缓抬高,秦昊尧将自己的双手紧紧包覆着她的小手,她的指尖仿佛也是冰雪堆砌而成的,凉的让他心中纠痛。

    她沉默着扬起脖颈,眸光清明,深深凝望向秦昊尧的脸,幸福……或许就是在某一个寒冷的冬夜,有一个男人愿意一直握着她的手,为她取暖。

    人兴许为了争夺权势,会得到永远无法填补完整的快意,但永远都在权欲之中,会失去原来面目,得到的再多,但并非一定会幸福。

    或许是很细微的举动,但她的胸口还是暖热的,哪怕手脚冰冷,他的这一个举动,已然不再让她介怀深夜的寒意。

    兴许这个世上,从来不会有人觉得天子是个温暖温柔的男人,但对于自己,他总是不吝啬给予他的关切和在乎,至少像是现在……他是温暖的,是温柔的。

    她的余生,会守着这个男人而活,会守着他对自己的心而活,其他的……她不会再过问。

    这一个晚上,他对她格外温柔,也格外癫狂,不知到底多少回,他将她彻底埋在身体的最深处,手掌造访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不记得到底多少次,两人十指相扣,红色锦被覆盖住他们的身子,再无任何间隙,他们的心口相互贴合着,也不曾有任何的距离。

    躺在他的胸怀之中,身体上的火热还不曾彻底退却,但凡秦昊尧触碰过的地方,仿佛都像是桃花绽放的颜色,娇嫩粉红,她知晓秦昊尧极为克制,虽然很多日子都在她的宫中过夜,却很少碰她的身子。穆瑾宁的眼眸一黯,柔荑的指腹暗暗摩挲过他胸前的那个伤口,如今已经生了新鲜的皮肉,虽然还有些凹凸不平,但已然没有大碍。

    让人欣慰的是,自从上回生病之后,秦昊尧的身子已然全部痊愈了。

    但至今想起秦昊尧曾经在战场上生生受了这一枪,穆瑾宁还是觉得惊心动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

    “朕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清楚,唯独眼底还有你的模样,或许正是因为放不下你,朕才能活过来。”

    秦昊尧清楚身上的几个伤痕而言,火枪造成的这个伤口最可怖最丑陋,它光明正大地显露在心口处,或许要过好几年的时间,才能变淡,或许永远也不可能毫无痕迹。他身为男人,自然不在意身上的一两个伤疤。他陷入不远的回忆,人人常说,一道白光会引着人去黄泉路,他分明记得自己仿佛也曾经置身于那片无边无际的光耀之中。但幸运的是,他的魂魄不曾被那片亮光所冲淡,在他昏迷的那几天里,或许找不到任何缘由,火枪的威力无穷,又是伤在这么危险的部位,他唯一能找到的理由,就是她了。

    听到这一番话,穆瑾宁紧紧抓住他的右臂,将螓首依靠在他的臂弯处,安静地躺着些许时候,跟曾经有过的很多回一样,她贴在他的胸口上聆听他的心跳声,他的心跳有力而稳定,预示着他的身体也很强壮可靠。男人三十而立正是最好的年纪,他又有武艺傍身,定能活的很长久……

    “皇上如此勤政爱民,吉人自有天相,无论在何时都能逢凶化吉的,我相信苍天有眼,绝不会黑白不分的。”

    穆瑾宁侧过小脸看他,眸光清浅温和,唇畔有一道笑花绽放,说完此话,长睫垂下。她有些疲倦,她从来都不觉得,他是一个善良的男人。但却又很难厌恶这样的秦昊尧,这一个并不善良也并不温和的男人,当真到了紧要关头,她甚至很希望守护他,守护强大冷漠的外表之下的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一见倾心的感情,并不能持久,因为一个人很难笃定在漫长的一生中只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一个人最美丽的一面不难让人拒绝,但一个人最丑陋最悲凉的一面也很难让人接纳,何时可以容忍和接受对方的所有,这份感情才越是稳固坚定。

    “若是皇上有个好歹,我也不会独活——”他们纠缠了十多年,不能同生却能共死,陪伴秦昊尧一道去另一个世界的话,她也不会觉得遗憾和不舍。她默默合上眼眸,这般说道,并非只是取悦天子而已,当真是发自内心,出自肺腑。

    “朕要是何时把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世上,就不值得你为朕轻生。”秦昊尧说的话,在穆瑾宁听来却格外厚重,她不禁怔住了,当真觉得意料之外。

    在秦昊尧这个男人的心目中,他很在乎责任,虽然温情很少,正如他的肩膀上扛着江山,他不会贪图享乐而罔顾子民死活一样,对于自己的女人,一旦认定,他就将她视为自己必须承担的责任,会负责到底。

    “朕不是很早之前就答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将你丢下了?”秦昊尧将薄唇吻上她光洁的肩膀,敛眉,低声说道。

    是啊,或许是很早之前说过的话,她没有任何印象,但秦昊尧再度提及的那一瞬,她又觉得万分熟悉。

    任何时候,哪怕面对九死一生的绝境,秦昊尧都不会留下她孤独一人,若他无法担负她这个责任,就不值得拥有她的余生和她的真心。

    闭着眼眸,她不曾看到秦昊尧此刻的神情,但她不知为何越来越心酸,他的语气听来仿佛是他曾经在何时何地,将她丢下了,如今他想把她彻底找回来。

    “以后的路,再艰难再辛苦都会跟着皇上。”她虽然很疲倦,神智依旧清晰,她伏起身子,直直望入秦昊尧那双幽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中,朝着他弯唇一笑,笑靥清丽,仿佛是在山涧绽放的青兰,仿佛是在湖水盛开的白莲,安然幽静,却又美得不可方物。四个字,从她的粉唇之中溢出来,她将面颊贴近他的耳畔,跟他说着最亲密的情话。“无怨无悔。”

    他的胸中一片触动感慨,从何时起,他想要的就只是重拾穆瑾宁的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他突地利落翻身,坚实胸膛压在她的胸口丰盈上,她总是让他很难克制自己的情欲,他数月才临幸她一次,如今听着她这么动情的誓言和表白,体内还不曾彻底熄灭的热火,仿佛再度燃起炽热火海。

    “你应该在朕醒来再说这话——”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柔软温暖的粉唇,举止放肆而轻狂,黑眸一沉,眸子深处的火光毕现,至少他这个时候,对她而言还是危险的男人。

    女子怀胎十月,对于他而言也格外漫长,面对一个深爱的女人却又很难亲近,这才是最痛苦的折磨。

    如今他们都已经表明了真心情意,要他去宠幸别的后妃,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慰藉,却并不容易。

    他自认并非格外专情的男人,也绝非圣贤,男人的本性就是拥抱更多的女人,自古以来就是如此。在现实的世道之中,为情而死的人很少,更多的是继续活着的人,失去所爱也能苟延残喘,也能接纳别的人。但自从穆瑾宁回来之后,他身上的改变是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并非他刻意而为。

    “算了,朕看你也累了。”秦昊尧的嗓音低哑冷沉,说的有几分意兴阑珊,最终只是将唇贴上她的唇角,最终躺在她的身侧。

    他若是无度宠爱她,定是对她有害无益,他正因为将她当成自己唯一的妻子,才愿意生生压下心中的欲望,只为了避免误伤她腹中孩子。

    他不愿冒险,贪图一时之快而拿她们的亲骨肉做赌注,一切的忍耐,在往后看来,都是值得的。

    “太晚了,睡吧。”

    他并非冲动的男人,也能为自己而忍耐苛待自己,即便在这般难以自控的春宵,秦昊尧终究不是一个只说不做的男人。

    他久久不动,只是就这么抱着她,双手扣在她的腰际,像是锁链一样,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但她不曾觉得窒息,也不曾觉得难过。

    他拥抱着她,过了一整夜。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交谈。

    她也不懂,内心涌动的汹涌,到底是什么情愫。她明明很疲倦,但最终还是无法入睡。

    这世上所有东西都可以整理,她却不清楚,那段旧情,那段纠葛,是否也可以整理的彻底,整理的干干净净。

    自从她回到大圣王朝的这大半年,她很少仔细想过,自己想要的,其实,最幸福的人并不是拥有最好的一切。切。

    她对秦昊尧而言,兴许也不是最美的最年轻的最温柔的女人,他对于自己而言也是同样如此。

    人的一生,难免有很多缺憾,人更容易介怀无法紧握在手中的,而忽略了自己身边的。其实,得不到的并不是最好的,

    她清楚已经得到,他一直守候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却依然渴望她,那才是最好的人生,最知足的幸福。

    这样的情缘,这样的命运,是最适合她的,接下来的日子,每一天她都该看着前方,而绝非回头留恋。

    她已经整理的很干净了,穆瑾宁这么对自己说,安静地等到天明。跟往日一样,服侍天子起身,细心地为他宽衣,虽然是下人也可代劳的琐事,但她却更想为此而尽妻子的责任。

    目送着秦昊尧走出景福宫,去往雍安殿内上早朝,穆瑾宁才暗暗舒出一口气来,离临盘之期越来越近,她的身子似乎越来越沉重,但心却越来越轻松。

    这是最好的事。

    没隔几日,宫里送来了一件以白狐皮毛制成的厚重柔软披风,没有一根杂毛,远看宛若皑皑白雪,配合一并的貂皮坎肩跟围脖,每一样都是各种精品,紫鹃亲手捧着送到穆瑾宁的身边,秦昊尧鲜少对她嘘寒问暖,但却总是将她记挂在心上,不难看出他对她的万千宠爱。

    当她穿上这件皮毛坎肩和白狐披风的那天,阴沉了好几天的天际最终开始飘起了小雪,穆瑾宁站在景福宫的屋檐之下,凝眸望向越来越细越来越密的白雪。

    她曾经见过自己的那幅画卷,是宫中画师所画,场景几乎跟如今如出一辙,她见到那画卷的时候,根本不知自己的眼底有着什么,根本看不清自己遥望的视线到底会落到何处,而如今,她的心境兴许不会跟那一年一模一样,因为如今的穆瑾宁,心底满是希望,而并非绝望。

    她想活下去,也想爱与被爱,想拥有一个家和归宿,想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若是再面对此刻的她画一幅画卷的话,她想她的眼神定然不会如此,哪怕在万物萧索的冬日,因为心中的希冀,她的眼底也会有盎然春意,也会有青山绿水,也会有万种风景。

    **,不是在乎自己的身子,而是在于自己的心。

    或许过去她曾经很渴望摆脱枷锁和束缚,或许曾经逃避这段沉重的感情,想要让自己重获**,那是因为她的心里还有更多的牵绊,而如今她却不会了。

    哪怕站在雪地之中,皑皑白雪将整个皇宫堆砌掩埋,她也不会再觉得冷,也不会再觉得孤独。

    仿佛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跟这一座皇宫,融为一体,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转眼间,又到了年关,一年时光总是短暂,却又在这一年内发生了不少事。除夕夜,亲自吩咐景福宫的宫女准备了一桌酒席,穆瑾宁等候着天子,约莫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秦昊尧的身影。

    “娘娘,皇上待会儿就会来的,奴婢明明已经亲口传话给荣公公了——”

    紫鹃看穆瑾宁欲动身离开景福宫,小跑着追上来,还有两个月就是临盆的日子了,如今景福宫内的每个人都吊着心呢,不敢有半点闪失。如今天色已晚,昨日又刚下了一场大雪,虽然今日路上的积雪已经铲的干净,但今天午后又开始飘起小雪,她极力劝服穆瑾宁留守在景福宫内,不再出门。

    穆瑾宁默默望了紫鹃一眼,不难在宫女们的眼底看到她们的不安和惧怕,她垂眸望向自己越来越凸显的小腹,如今过去的那些宫装都已然穿不上,唯有新作了几套宽大柔软厚实的冬袍,腰际也没有任何腰线,方能使她行动自如。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异样,隔三差五就来为她把脉的御医也说过这个孩子脉象稳定,但她最终决定不再踏出景福宫的大门,唯有站在门边观望迷离夜色之中的白色雪花。

    时间越过越晚,她越等越久,她自问是一个体贴的妻子,不像是缠人的女子总是非要天子陪伴着她,但今夜是除夕夜,天子再忙碌,又如何会忘记这一夜他们说好了一起度过的?!

    哪怕他当真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身边的那些下人也会提醒他,可是为何他依旧不曾来景福宫?!

    穆瑾宁正襟危坐,守着这一桌自己在前几日就清点挑选菜色的酒席,这一年来的陪伴,她已经记得好几道天子喜欢的菜色,吩咐景福宫的厨子做的这些菜肴,虽然称不上是山珍海味,但定是很合天子胃口的。

    半个时辰过去了,紫鹃询问是否要将这些热菜去热一遍,穆瑾宁微点螓首,却不曾开口说话。

    半个时辰又过去了,热过一遍的菜肴,已经再无一道氤氲白气,冷冰的令人看着没有任何食欲,有的鲜美汤汁,甚至在碗底开始结了冻。

    “娘娘,一更天了。”

    琼音的眼神不禁黯然几分,走到穆瑾宁的身后,低低说了句,一整个时辰主子坐在酒席旁沉默不语,而天子迟迟不来,整个景福宫内不无沉闷的气氛。

    今夜,是除夕夜。

    “还要热菜吗?娘娘?”紫鹃迟疑了许久,见穆瑾宁也不曾开口,这一桌主子精心准备的酒菜,要是天子不来,却实在是可惜了。可惜的更是主子对天子的心意,除夕夜原本就该夫妻家人一道过的日子,皇后的唯一要求不过是跟皇帝一道用晚膳,天子难道当真如此疏忽?!

    “不用了,放着吧。”

    她在烛火下,紧紧闭上双眸,看似平心静气,但十指的指甲已然陷入柔软的掌心。

    “再去热一热吧,要是皇上来了,也不必再等,直接就能吃了。”下一瞬,眸光一沉,穆瑾宁却改了主意,她将面容转向紫鹃,柔声嘱咐。

    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但她执意要等着天子来,才肯用晚膳,若是在除夕他都忙碌到这个时候,为国事操劳忧心,她也不该自私地填饱肚皮,而丝毫不为天子考虑。他们是夫妻,更应该互相体谅,互相理解,互相迁就。

    若是秦昊尧无法前来跟她相见,也会差遣荣公公到景福宫说一声,为何会让她独自等待整整两个时辰之久?!穆瑾宁转念一想,更觉此事不太寻常,不免更加担忧不安。

    打开外堂的大门,她安然地望向漆黑的夜色,路边的白雪泛着光,寒风迎面扑来,她不禁呼吸一滞。

    “琼音,你去问问皇上被何事耽搁了。”

    她的嗓音清冷,丢下这一句话,琼音得了命令,急忙点头答应,取了把伞就想走出景福宫去。

    穆瑾宁正想回头,蓦地眼底汇入一片火光,像是很多个火把上的光点聚拢着浮动着,她定下神来细细观望,惊觉正是在雍安殿的方向,喧嚣在耳畔响起,一片打斗声音,虽然隔得很远,但正因为如今四处安谧无声,她才听得格外仔细。

    怔然凝望着那一片火光,耳畔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穆瑾宁突地心中一沉,仿佛谁用力将她柔软的心钉上了钉板,顿时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心中的那股力量,鼓动她奋不顾身地走下台阶,疾步匆匆地朝着雍安殿的方向走去,血色尽失,身影摇晃,跌跌撞撞的走到庭院角落,仿佛不过走了百步,体内的力气全部用磬,双脚一软,“咚”的一声,重重的跌在石板上。堆着厚厚一层白雪的石板依旧坚硬,娇嫩的双膝隔着厚实的冬衣也依旧撞得渗出鲜血,她却浑然不觉得疼。

    “娘娘——您要去哪儿啊?”

    琼音跟紫鹃面色大白,朝着穆瑾宁奔跑过来,慌乱中眼看着穆瑾宁跌了一跤,心都吊到嗓子眼了,不禁大声呼喊,一左一右扶着穆瑾宁起身,为她轻轻拍落华服上的白雪,上下统统检查一遍,若不是冬日的棉袄里里外外穿了好几层,跌落在雪地上才不曾摔的厉害,只是双膝上破了皮,出了血。那一刻两个婢女当真是吓坏了,生怕皇后腹中的皇嗣再有个变数,毕竟这个孩子已经快八个月大了,若是再出了个好歹,她们拿性命赔偿也不够。

    穆瑾宁紧紧蹙着眉头,寒风凛冽,她站在景福宫前面的空地之上,环顾四周,她突然发觉自己宛若木然站在一个罕无人迹的白色荒漠,周遭的那些火光,那些人声,那些脚步,都愈发地不真实起来。

    一阵不祥的预感袭击了她,像是被暗中捅了一刀般绝望愤恨,穆瑾宁不禁牙关发冷,一把抓住琼音的手臂,她的力道愈发地大,眼底闷着一层水雾,心中仿佛在淌血。

    “快去找皇上!”

    她的嗓音都在发颤,琼音见主子面色死白,血色尽失,紧紧扣住自己手臂的指节格外用力,恨不能将她的右臂卸下般不遗余力。每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坚决,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琼音不敢再想,急忙点点头,朝着那片火光大步跑去。

    紫鹃留在原地,试图劝服双膝受伤的穆瑾宁回景福宫敷药歇息,只是穆瑾宁却全然不顾,依旧站在那儿守望,仿佛在等待什么。

    “那是皇上!”紫鹃看穆瑾宁如此决绝坚定,无法说服她离开,唯有跟她一道等候,虽然她也不知道主子到底在等待什么人。

    雪停下了,但寒风越来越猛烈,在雪地里站了会儿就已然手脚麻木。

    琼音跑开了一盏茶的功夫,如今紫鹃听到夜色之中的脚步声,顺着那灯笼的光芒望过去,却又眼尖地见着琼音沿路返回,再看走在琼音前头的男人,正是天子,紫鹃喜出望外,不禁扬声笑道:“娘娘您看,皇上来了——”

    穆瑾宁紧紧抿着泛白的唇,她眼神直直望着从夜色之中走来的人,秦昊尧的身后跟了好几个侍卫和侍从,琼音也脚步仓促地跟在后头。

    她的目光落在秦昊尧的身上,他越走越近,她才能彻底看清他,看他安然无恙,她才能暗暗舒出一口气来,胸口的千斤巨石已然落下,唯独她依旧麻木,整个人似乎都冻僵了,连心也是。

    看穆瑾宁迟迟沉默不语,秦昊尧走到她的身前,趁着荣公公手里提着的灯笼的光芒打量她的身子,见到她双膝上的斑斑血迹,不禁黑眸转为冷沉犀利,面色愈发铁青。

    “这怎么回事?”这几个字,严厉得仿佛冷箭,从幽深冰冷的黑眸之中射出,听得人心头发寒。

    空地上站着的所有人,都察觉到天子的敌意杀气以及浓烈的愤怒,他将皇后视为珍宝,哪里能容忍她受任何一丁点的伤害?!更别提她如今怀胎八月,要是她跟孩子有半点差池,景福宫所有下人死不足惜。

    穆瑾宁拧着眉头,面色掠过一阵苍白,她将眸光移开他的身上,她此刻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唯独方才的巨大惧意和恐慌,已然让她失去了自己。

    “不关他们的事。”她的嗓音之内满是冷淡,秦昊尧握住穆瑾宁的柔荑,却只触到一片冰凉,他不禁心中纠痛,更不知到底她在这么冷的夜里,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站了多久,几乎整个人都冻僵了。

    秦昊尧偏过俊脸,朝着身后的荣公公说了声,面无表情,宛若千年寒冰。“去叫御医来。”

    “皇上,你没事吧。”她的眸光清冷,轻轻问了句。

    “宫里潜入了几名刺客,已经全部被逮住了,这不解决了他们朕就来看你了吗?好了,外面风大,进去再说。”他又缓缓说道,注视着她的眸光,灼亮得如同火炬,不愿她继续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果真方才在雍安殿发生了大事,并非只是她的怀疑和错觉,她愣在原地,心中涌起莫名复杂的情怀和心绪,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任由秦昊尧握住她的手,两人一道缓步走入景福宫内,在外人注视的时候,她不曾流露半点情绪,唯独在迈入景福宫门槛的下一瞬,她却不动声色地从秦昊尧的手掌之内将手抽离出来,独自走入内室。

    秦昊尧俊眉紧蹙,看得出穆瑾宁的疏离冷淡,跟平日里判若两人,他步步紧跟,瞥视了一眼外堂圆桌上满满当当的酒菜,酒肉菜蔬完好无损,她根本没有动一筷子。

    如今,已经是二更天了。

    看到这一番景象,明明是温馨的,但他的心,突地被针尖刺了一针。

    “是谁派来的刺客?”

    他眼看着穆瑾宁扶着床头坐下,她垂下长睫,并不看他,只是唇边溢出这一句低声询问。

    这一幕,却令秦昊尧更加不安寒心。

    “是静王的党羽,静王当年死在狱中,这些人苟活到现在,只是为有朝一日,可以自己的主子报仇。”说起此事,他毫无动容,静王跟惠王走的很近,他登基之后当然要除去后患,没想过当年还有祸种留在世上,如今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耳根清净许多。

    穆瑾宁却没有开口回应他,依旧垂着螓首,有些无精打采。

    他大步走到穆瑾宁的身前,俯下俊长身子,拨开她的厚实柔软的皮毛粉色外袍,望向双膝上的血迹,黑眸之内只剩下寒意,他沉声道:“哪怕有危险,你也不该径自离开景福宫,要是当真有漏网之鱼挟持你,你让朕要后悔一辈子吗?”

    他庆幸的是,至少那些人是冲着他而来,并没有人伤害在景福宫等待他的穆瑾宁,否则,此事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是他此生最珍视的女人,有心之人以她来要挟他的话,他兴许会失去理智,而中了敌人的计谋。

    她依旧默然不语,唯独端坐在床沿上,甚至不肯看他一眼,像是独自生着闷气,却更显得危险。

    秦昊尧紧紧握住她的双手,蓦地察觉她陷入身侧锦被之中的双被之中的双手已然用尽了力气,指节泛白,顿觉她不对劲,抬起她的面颊,惊然发觉她的面颊死白,额头满是汗水。她的眼底一片迷离水雾,强忍着疼痛的晶莹泪光,刺伤了秦昊尧的心。

    他当下就掉转身去,俊脸一沉,朝着几名宫女大发雷霆,低喝一声,暴躁而愤怒:“御医呢?怎么还不来?”

    “我真的怕极了……”她费力抬起眼眸看他,却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缓缓伸出手来触碰他,她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揪住秦昊尧的华服,破碎飘渺的话,从她的喉咙溢出,像是碎了一地的镜片,轻而易举地割伤了他的身子。她的胸口藏匿着千言万语,只是苦于没有力气坦诚心迹,她不想再追究过去和恩怨爱恨,方才感应到他身处险境的那一刻,她的心那么紧张,那么害怕,那么在意,那些都不是虚假的感情。寒意扼住了她的脖颈,她根本一口气都喘不过去,站在雪地之中,几乎也要被冰雪掩盖,再也不存在这个世上。

    穆瑾宁看来绝不会是双膝受了皮肉之伤这么不值一提,秦昊尧审视几回,呼吸一滞,紧紧握住她的柔荑,他嗓音低哑,盯着她的眸光之中满是关切。“刺客全都死了,没伤着朕一分一毫,朕不是就在你面前吗?放宽心,朕从未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朕还等着跟你一起过除夕夜,待会儿还要跟你一道看烟火——你不是很喜欢吗?朕前几天就吩咐下去,早就准备好的,本想到了午夜让你看看烟花……。”

    他想给她一个惊喜,让她比任何一年的除夕夜更快意欢愉,只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档子事,坏了他所有的打算和计划。

    穆瑾宁的双唇越来越苍白,费力扬起唇边的笑容,朝着他微笑,但她眼底的隐忍又如何瞒得住他?!

    满是心疼,秦昊尧扶着她躺下,将软垫塞入她的背后,要她更舒坦一些。她的双手依旧冰冷,哪怕宫里生了两个暖炉也无法融化她身上的沉重寒意,秦昊尧拉过她的柔荑,揣入胸口外袍之内,唯有用这等法子温暖她才最快。

    他一直跟她说着话,不愿让她失去神智,温热手掌将她冰凉的双手暖化许多,黑眸望入她的眼眸深处,话锋一转,独处的时候有了别人见不到的温柔:“身上哪儿疼?”

    穆瑾宁的脸上,勉强的那一抹笑容早已崩落了,她的眼神幽然,大汗淋漓,如今连呼吸都是抽痛,胸口暗自起伏着。“我也不知……方才定是一时太心急,动了气……”

    话音刚落,荣公公已然领着御医进了景福宫,秦昊尧这才松开了穆瑾宁的双手,直起身子,冷眼瞧着跪在床边的御医,阴沉地逼出这一句。“要是皇后有什么事,朕定会诛你九族。”

    要人性命,对于一国天子而言,轻而易举,如囊中取物。

    “微臣定会铭记于心。”御医面色一白,不敢再多言,急忙搭上穆瑾宁的脉搏,查看她此刻的神色。搭好了脉搏,御医低声询问穆瑾宁:“娘娘定是心绪混乱,心神不宁,才会动了胎气,娘娘是否觉得腹痛难忍?”

    穆瑾宁已然说不出话来,她默默点了点螓首,御医急忙起身,朝着天子恭敬开口。“皇上,娘娘的症状并不要紧,微臣马上就写药方。”

    下颚一点,秦昊尧冷眼看着他,等待御医写了药方由下人取了药材熬煮药汤的期间,秦昊尧坐在她的床沿,亲自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继而握住她的小手,迟迟不曾松开。

    “今夜很想看烟火,可是恐怕不行了……”她苦苦一笑,脸色有些苍白,呼吸不再急促混乱,等候了许久时候,腹中的疼痛终究平息了一些。

    方才听到秦昊尧说并未忘记跟她独处过新年,而是有自己的一番计划,她当真不再觉得被遗弃和被冷落的孤单,更没有半分怒气,相反填充在心中的是些许甜蜜和被宠爱的满足。

    “这事并不难,朕让人放半个月的烟火,直到你看腻了为止。”

    秦昊尧很是慷慨,笑着坦言,只是此刻的笑却多少有些勉强,不等到她彻底摆脱痛苦,他始终无法彻底安心。今夜他定会守护在她的身畔,虽然还有很多事无法在今夜完成,全盘计划都被打乱,但他们有的是时间,他定会满足她的夙愿。

    闻到此处,她默默合上眼眸,秦昊尧轻轻将她的螓首靠在自己的肩头,这八个月来穆瑾宁腹中的胎儿素来很安宁,不曾过分折腾她,但这一回她几乎一整夜都不曾歇息好,但秦昊尧更是没有合眼。

    整个景福宫的下人跟御医都守在景福宫门外待命,大气都不敢出,没有半分松懈,生怕再生事端。

    直到清晨,秦昊尧看她入睡,才依靠在床头小憩片刻,两人交握着的双手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处,只是才刚刚有些困意,突地手边有些轻微的触动传来,他以为是穆瑾宁醒来,随即睁开黑眸,坐正身子,安安静静地望向她。

    只是她依旧还睡着,秦昊尧不解方才触碰到的触动到底来自何处,他沉默了许久,黑眸愈发深沉,才伸出手掌探进红色锦被之下,覆在她的小腹之上,这才惊觉手心处的跃动,是源自于这儿。

    他突然舍不得将手掌移开,一股陌生的激流,从手心里窜出来,一寸寸爬上他的脊骨,最终停留在他的心中。

    秦昊尧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不难想象是她腹中已经成形的孩子踢了几脚,所幸不曾惊醒刚刚睡着不久的穆瑾宁,他的想法当然是复杂不堪的。他又想斥责这个小鬼头不许折腾作弄他的娘亲,让他娘亲如此痛苦难过,但转念一想,自己的想法实在无知可笑,这个孩子还未出生,根本不懂好赖,看来这一笔账,就要过几年再跟这个小子算个清楚了。

    他向来都是记仇的男人,哪怕对于自己的儿子,他也不会容忍这小子这么小就折磨自己的娘亲。

    半响之后,又有一阵跃动从穆瑾宁的小腹传来,这一脚明显踢得更加大力,睡梦中的穆瑾宁不禁蹙着眉头,侧了个身子。秦昊尧见状,俊脸僵硬,将手抽离开来,恨不得冷眼威胁这个刚**形却还不曾看到这个世界的小子,再过两年,若这个孩子十分淘气捣蛋,他这个严父往后定会严厉教导。

    亲兄弟且明算账,他虽然很在意这个孩子,却也绝不会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孩子,纵容孩子肆无忌惮。

    这几日他一直陪着穆瑾宁,很多事他都更想亲自来做,若不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她也不会受了皮肉之伤。因此每日给穆瑾宁涂抹药膏的时候,他都亲力亲为,将她的白皙双腿搁在自己的双膝上,指腹沾上白色药膏,为她擦拭上双膝上的两个伤口,他虽然看来傲慢冷淡,但做事起来却也毫不马虎。她依靠在软垫上看着,虽然劝服了他好几句,但最终还是拗不过他,也知他多少有几分自责,她并不曾奢望他能如此细心,但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穆瑾宁的心中也满是温暖,昨夜的寒意仿佛早已从她的体内退了出去,一分不留。

    “清早朕感觉到他了。”秦昊尧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脸去看她,他对任何一种感情都格外疏离冷漠,他很看重责任,譬如他跟语阳公主,他向来都是维护自己的亲妹妹,以兄长的责任指引她的人生之路,但似乎这种新鲜的感受,并不让他厌恶,甚至他想起这个还不曾谋面的小鬼头,也会在无人的时候扬起薄唇边的细微笑意,神色也因此而缓和许多。

    “皇上说的是——”穆瑾宁淡淡睇着秦昊尧,除夕夜直到清晨她才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如今也不曾马上领会秦昊尧言语之中的“他”是谁。

    “我们的孩子。”秦昊尧笑眼看着她,黑眸之内的冷硬褪去不少,更多的是私底下的温情,话锋一转,他似乎语气突然转沉,霸道决绝,说的万分狠绝。

    “你定是瞒着朕,前几个月里到底被他踢了多少次,因为他无法彻底安睡,因为他而糟了不少罪,全部说出来,朕好为他记上一笔。”

    “皇上何必责怪他?”穆瑾宁不禁轻笑出声,不难想象若是这个孩子出世后,要是闯了什么祸,天子定会严惩不贷。“这是常有的事。”

    秦昊尧跟她相视一笑,身在国君的位置,他时常会舍弃很多东西,也因此而忽略很多东西,他终究不是一个平常人,但跟世间所有的男人都一样的是,他也需要有家人,有子女陪伴。有人轻声关怀体贴,有孩子吵闹作乱的生活,仿佛更像是活着。

    穆瑾宁压下娇躯,趴在他的背脊之上,神色一柔,低声呢喃:“能感觉的到他的存在,皇上难道不高兴吗?”

    “朕当然高兴,只是更怕你受苦。”秦昊尧沉声道,直到这数月才彻底了解,她承受的日子并不轻松,但穆瑾宁总是坚强忍耐,怀胎十月,对于女人是漫长,对于男人而言,兴许永远都无法感同身受。

    “虽然有些辛苦,但每一个娘亲都是心甘情愿的。”穆瑾宁弯唇一笑,说的轻描淡写,但落在秦昊尧的耳中,却又格外沉重。

    他久久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心中心绪万千。这世上最强大的并非是没有半滴眼泪的人,而是哪怕流泪还要笑着朝前走的人,穆瑾宁并非是挑不出半点瑕疵的女人,但或许在他见过的所有女人之中,她还是最适合陪伴他最适合坐在皇后位置的女人。

    秦昊尧果真兑现了自己的誓言,在穆瑾宁的身子痊愈之后,他当真连着让手下放了一回烟火,要不是穆瑾宁婉拒,他当真愿意在连着每一个夜晚都放烟火。

    当硕大明艳的烟花在一半天际升腾绽放陨落的时候,他拥着穆瑾宁一道站在长廊下观望,就像是那些烟火,人总有起伏,总有高低,总有冲上云霄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有跌落谷底愁肠百结的时候。

    他们都是这样的人。

    他们从不是一出生就注定可以坐拥繁华,稳步走上最高位的人。

    “当真只要看一次就够了?”秦昊尧笑着侧过脸望向她,语气戏谑,在她的美眸之中同样可以看到天际的红光,她此刻正披着他让人送去的白狐皮毛披风,脖子上围着浅灰色的貂茸围脖,将她衬托的美艳动人,雍容华贵。

    哪怕已经有了身子,她依旧美丽如昔,面颊上略微的圆润,更剥夺了几分过分纤弱的感觉,看来不再弱不禁风,而是别具另一种神韵风情。

    穆瑾宁闻言,轻点螓首,唇畔的笑容愈发深了,美丽的风景,虽然看千遍万遍都不会厌倦,但她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急躁和贪心。一年能看一回烟火,她也会觉得这些在天边绽放的巨大花颜格外绚烂,格外璀璨,仿佛是一千一万的萤火聚拢起来,在她的眼底闪闪发光,熠熠生辉。

    她向来都深知进退之道,喜欢的厌恶的,也素来节制,绝不会过了度,秦昊尧不再试图劝服她,正因为她的经历,才会养成她如今的性情,荣辱不惊,泰然处之。面对这世上再好的东西,她也绝不生贪婪之心。

    但秦昊尧又岂会忘记,她也曾经为他,哭得不能自抑。

    穆瑾宁突地想起什么,自从两个月前语阳公主进了一趟宫,她已经很久不曾看到公主了,她凝眸看他,轻声问道。“皇上,语阳公主也快临盆了吧,这些天都不曾见到驸马爷,想必是在驸马府里忙着照料公主。”

    “听闻就在这两天了。”秦昊尧点了点头,最近他的大半精力都花在穆瑾宁的身上,几乎疏忽了语阳的事,她比穆瑾宁更早怀上身子,算了下日子,很快就要足月生下孩子了。

    穆瑾宁眸光一闪,唇边再度绽放了清丽笑容,不无慨叹:“驸马府往后就有两个孩子了,可真热闹。一个孩子往往孤独,要是有兄弟姐妹,那就不同了。”

    天子唯一一个亲妹妹就是语阳公主,她身为皇**,也理应跟语阳公主亲近些,虽然隐约察觉仿佛和语阳公主有些过节,但她更想彻底化解此事,毕竟他们都是一家人了。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秦昊尧的手掌置于她的双膝上,直直望入她的眼眸深处,黑眸陡然深沉尖锐,语气有些不以为然。但下一瞬,他的笑仿佛别有用意,有几分说笑,有几分当真的意味。“我们可以有更多的孩子,反正宫里这么大,有他们在就不会冷清了。”

    他这么看她,这种眼神仿佛再度将她的面颊偎贴在暖炉旁,即便是说笑,也实在太过直接,她的心跳加快,胸前的华服有了细微的起伏。

    秦昊尧的俊脸越靠越近,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眼底的闪烁,她的神色再细微,他也可以顺利窥探。而他心中却自有打算,等待穆瑾宁临盆之后,他可不愿她太快怀上皇嗣,对他而言,这十个月实在太难熬。他刚过而立年纪,正当壮年,他们还年轻,他自然还有私心,可不想她只想着年幼的孩子,却疏忽了他这个丈夫。

    “朕这两日突然想到了孩子的名字。”秦昊尧的薄唇擦过她的面颊,在她耳畔低语,嗓音沉厚。“就叫天宇,秦天宇。”

    天际宇宙,都是宏伟浩瀚,无边无际,世人以天为尊,也是预示着这个孩子的身份尊贵,不同常人。

    穆瑾宁安然微笑,轻点螓首,哪怕不去追究这些寓意,名字叫起来也很是和顺,也有男子气概。

    “方才是不是很失望?”秦昊尧却黑眸一闪,一道深沉藏匿其中,他扶住她的肩头,不疾不徐地问道。“难道不是在等朕吻你?”

    “宫里有经验的嬷嬷说,孩子到了**个月,就能听到外面的声音。皇上总说这些话,也不怕孩子脸红?”穆瑾红?”穆瑾宁笑着轻蹙柳眉,夫妻之间的打趣调笑虽然可以增加感情,但此时此刻,她也有了隐约担忧。

    “听到又何妨?知道他的父皇跟母后感情笃深,恩爱亲近,他不该高兴?难不成他希望自己的双亲感情冷淡?”秦昊尧俊脸不无傲慢气息,依旧霸道回应,他可不管这些谣言,只想行使他身为夫君的权力。

    话音刚落,不等她红唇轻启,再多推脱,秦昊尧已然扳过了她的身子,攫住她的下颚,轻轻地吻了她。

    穆瑾宁睁着水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温柔地回应着他的吻,天际的烟火还在绽放,巨大的声响显得热闹,这一个吻持续了很久,哪怕站在冬日深夜中,亲吻也逐渐升温,温暖包覆着他们两人的身子,迟迟不曾消散。

    ……

    才过两日,驸马府就传出好消息,语阳公主怀胎足月,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霖珊。

    心羽这回是跟着赵尚进宫来的,直奔景福宫,扑到穆瑾宁的怀中,圆润的小脸上满是灿烂笑容,每回见着这个女娃,总是让人莫名的愉悦。她脸上的笑容,常常感染了众人,天真无邪,仰着圆脸扬声报告喜讯。“舅母舅母……心羽有妹妹啦……下回我能跟妹妹一起打水漂啦……。”

    穆瑾宁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捧着她的面颊,柔声说道。“不过心羽可不能心急,你要等妹妹长到你这个个头的时候,才能跟她一道出去玩耍。”

    “好久喔——”怎么娘亲跟爹爹没有这么说?听了穆瑾宁的话,心羽不禁没了笑容,拧着眉头,显得意兴阑珊。话锋一转,心羽那双圆溜溜的眼眸之内又浮现了笑容,明朗欢愉:“那算了,我还是找念哥哥去玩吧。”

    也就是在这一年,两个孩子才因为她的缘故认识了,见了数面,杨念比心羽长了两三岁,两人也很合得来。

    穆瑾宁听她谈及杨念,不禁有了兴致,笑着轻问:“念儿对你好吗?有没有欺负你?”

    “念哥哥人很好啊,给我好多好吃的——有桂花糕,青豆子,大鸭梨,喔,还有春卷,听说是他家雪儿姑姑做的,好好吃啊……”

    心羽眼珠子一转,说的格外认真,如数家珍,穆瑾宁不禁笑弯了眉眼,笑而不语。在心羽这个小女娃的眼底,对她好便是给她吃好吃的,身在帝王之家,如此单纯也实属不易。

    穆瑾宁怀抱着心羽,朝着琼音轻轻一瞥,琼音走到一旁,取来了一个手掌大小的红色锦盒,送到桌边。

    亲手打开红色锦盒,其中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小金镯,别致精巧,镶嵌着二十来颗细碎的红玉,一看就是给女娃佩戴的饰物。穆瑾宁轻轻抬高心羽的左手腕,神色温柔,平易近人。“心羽,来戴戴看。”

    心羽一看,顿觉欢喜,爱不释手,拨弄着手腕处的小金镯,甜甜地叫了声。“谢谢舅母。”

    “这个带回去,给心羽的妹妹霖珊,好么?”穆瑾宁将红色锦盒塞入心羽的手中,眸光清浅,交代了一声。

    “好。”心羽连连点头,一脸笑靥,将红色锦盒捧在胸口,穆瑾宁看驸马府的人已经到了外堂门口,就吩咐琼音将心羽带了出去。

    转眼间就到了春暖花开的三月,临近临盆的日子,景福宫的每一个下人都很小心翼翼,谨慎地服侍皇后娘娘。

    她行动不便,不再频繁走出景福宫,如今站在景福宫的屋檐下,看到不远处的丛丛金**迎春花,开的艳丽绚烂,张扬的颜色温暖人心,也不禁感叹春日已经到来,秦昊尧跟她的等待,也终究要有结果了。

    琼音采了几支绽放的迎春花枝,摆放在桌旁的花架上,鲜明美艳,宛若小小细细的火光,将初春的凉意彻底驱逐出去。

    就在三月二十的那一夜,疼痛突如其来,景福宫的消息惊动了皇帝,他面色冷沉,疾步匆匆地赶来,推门而入。虽然宫里有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后妃在生产时候,天子不宜在生产的屋内,但他却不惧谣言,唯一想着的就是在她最受苦的时候,不将她一人丢下。

    他要自始至终地陪着她,直到孩子降临人世间。

    抽痛一阵一阵,来的愈发汹涌,仿佛是一波波的海浪,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干净。

    察觉到穆瑾宁的瑟缩不已,秦昊尧坐在床沿,将手掌送入她的柔荑边,她不假思索地握紧了他的手,蓦地睁大眼眸,如鲠在喉,从未有过的疼痛,彻底侵袭了她整个身子。她忍耐了许久,香汗淋漓,感觉到下腹的压力愈来愈大,她越是忍痛,手上紧扣着他的力道就不由得加大几分,也全然顾不得秦昊尧黑眸之内的肃杀。

    虽然被穆瑾宁抓的很痛,但秦昊尧却同样不安忐忑,也可感同身受,他咬紧牙关,哪怕身边的嬷嬷再次劝说他离开,他更一口否决。

    疼痛从未消失,停息了一会儿,还不曾安然喘了口气,再度来的剧烈,穆瑾宁全身紧绷,痛得仿佛所有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般,而她的双腿,几乎僵硬麻木,下一刻,却又因为过度用力而分开。虽不像先前,那种撕筋断骨的痛,却也是隐隐的抽痛,她的呼吸急促,喘气猛烈,五指已然深深陷入秦昊尧的手臂,她终于再忍不住,低声呼痛。

    这种等待孩子降临的感觉,对于秦昊尧而言也是头一回。传闻再真实,也比不上他亲眼看到的铭心刻骨。哪怕上了好多回战场的铁血男儿,在此刻也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极为勉强地压下心头汹涌的忐忑。

    不知等待了多久,或许是的确极为漫长,也或许是因为情况紧张而度日润,秦昊尧突地看到穆瑾宁力气用尽,眼眸半阖起来,随即在秦昊尧耳畔响起的是婴儿啼哭的声响,哭声很有力,正像是御医所言,该是个健康强壮的孩子。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个皇子。”

    嬷嬷的声音中有笑,送到秦昊尧的耳畔,他的眉宇这才彻底舒展开来。

    在场的众人闻言,这才暗暗输出一口气来,不无欣慰欢喜。将男婴身上的血污擦拭干净,包上红色温暖厚实的襁褓,嬷嬷小心稳妥地将男婴送到秦昊尧的手边。

    他看似没有任何动容的神情,接过了这个孩子,但心中却已然暗潮汹涌,不可自拔。认真地打量着怀中的这个男孩,个头不如他所想的瘦小虚弱,新生的皮肉柔嫩光滑,铺着一层粉色光彩。孩子的五官还未长开,皱成一团,秦昊尧不知该说这个孩子秀气抑或英挺,或许只能称得上是可爱。躺在自己的臂弯处,男孩却哭得愈发大声,秦昊尧不禁皱着眉头,不得不承认,面对这个孩子,他无疑是面对一个新的难关,况且,还找不到任何应对的对策。

    孩子放声大哭,完全不认得抱着他的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全然不在意这个男人拥有大圣王朝的整座江山,是一国之君。

    他不知该如何讨好,还是如何训斥这小子,但发觉其实这两件事他都不太擅长,再傲慢自负的男人,如今也变得束手无策。

    紫鹃弯着身子,已然细心周到为她擦拭了脸上和脖颈的汗水,不让她着凉,用尽了所有力气的穆瑾宁费力睁开双眸,当然很想歇息会儿,只是这个孩子肆无忌惮地陶陶大哭,她也无法安睡,只能开口,气息虚浮:“皇上,让孩子躺在我身边吧……再这么哭下去,喉咙要坏了。”

    秦昊尧怔了怔,也不再拒绝,俯下俊挺身子,故作自若地将红色襁褓平放在她的面颊旁,穆瑾宁一手覆在襁褓上,轻轻拍着,凝眸看着这个男婴,不久之后,这个孩子果真不再哭泣。

    “你快歇息吧,朕会在这儿。”

    看她依旧面色苍白,秦昊尧不忍她还要照看孩子,见男婴最终安睡了,他才压低嗓音,低声道。

    穆瑾宁朝着他弯唇一笑,轻点螓首,默默闭上了双眸,耳畔的隐约人声,也渐渐离她远去。

    那一夜,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青山之上,漫山遍野地开满了桃花,她仿佛置身于团团簇簇的粉色云彩之中,清风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脚下的青草地,嫩嫩的,软软的,像是一条通向天边的绿色地毯。

    她凝神望向不远处山腰,那个男人朝着自己大步走来,环顾四周仿佛在寻觅她的身影,眼眸闪烁,她抿唇一笑,却不曾走出桃花林,藏匿在桃花树后静心等候。

    她似乎知道他一定会来。

    无论多久,他一定会来。

    ……

    ------题外话------

    之后继续更新穆瑾宁跟秦昊尧以后生活的番外,以及男配的番外,请亲们继续支持,谢谢。晚晚一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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