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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 崇宁报复祺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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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眸光望向越走越近的祺贵人,瞥视了一眼,却不再审视。

    祺贵人依旧一脸纯真笑容,眼神清亮,实则暗中打量穆瑾宁,见她只着白色素洁里衣,黑发垂在脑后,脂粉未施,身披一件嫩绿的外袍,半坐着依靠在床头,而身畔的婢女紫鹃则手里捧着一个空的碗,像是刚喝过药。

    “不知你来,所为何事——”穆瑾宁开口一如以往,没有伪善的亲近,更无故作的冷然,仿佛心头也平静无波。

    “算来也有十来天不曾见你了,难免有些担心,想着你该不会是病了吧。毕竟在宫里,见不着各自的亲人,也该有个互相照应,你说对吗?”祺贵人也不避讳,默默望向坐在床上的穆瑾宁,唇畔的笑容依旧可亲,这一番话说来也是极其自然,仿佛两人是和睦的姐妹。

    “那就多谢祺贵人关心了。我只是受了风寒而已,一连歇息了好几日,精神都差了。如今天气又热,人更加懒惰,就不再出门了。”

    穆瑾宁的脸上浮现些许不快,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而已,这般微妙的神情却不曾逃过祺贵人的双目,她全都看在其中,却也无疑是落个几分安心。

    在她看来,穆瑾宁满心不悦,似乎是发生不好的事,却又不愿让人察觉出来,不过是在费心隐瞒,而她们之间的交情,也不值得穆瑾宁对自己坦诚她的遭遇。

    “风寒虽不是大病,可也该小心些,并非吃药沉睡就是对身子有利,更不该倦怠,这么好的天气出去走动走动,出了几身汗身子骨自然就好了……”

    紫鹃放下手中空碗,走到圆桌前,不管来人是谁,她身为婢女都该做好礼数,斟了一杯茶水,送到祺贵人的手边。

    祺贵人打开茶碗盖子,茶碗之内有淡淡的香气,她一看,是碧螺春,不禁眉头轻蹙,不免生疑。若穆瑾宁当真怀上皇嗣,为何偏殿至今还泡着茶水?宫里样样事情都有规矩,都按照古法来做,有孕之人为了身体着想,也会戒掉喝茶的习惯,若不是早已猜到有客人来,桌上也不会准备着茶水。她虽然有了疑心,却还是笑着说出劝慰,紧紧端着茶杯,幽幽赞叹了一声:“这真是我喝过最好的碧螺春——”

    “也称不上是极好的,不过是从江南茶园得来,吃个新鲜罢了。”

    从床旁传出穆瑾宁的嗓音,宛若这碧螺春一样,清新优雅,宛若久住在深宫的女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看似平静,但仔细品味,却藏着深沉的玄机。

    穆瑾宁淡淡笑着,笑容不达眼底,看似不过是随口一提,却又让祺贵人不难陷入难堪,随同天子江南出巡,本就是难得一逢的机遇跟恩赐,若是拿出来炫耀定会羡煞旁人,偏偏穆瑾宁仿佛只是在讲起这碧螺春的来源,自然而然,却又毫不隐晦。

    “能随皇上去江南,真是很大的福分……”祺贵人不曾有半分怒气,丰润红唇边有一道笑容,幽然说了句,仿佛有几分艳羡,并不流露自己此刻的情绪。

    穆瑾宁抿唇一笑,笑容却并不显然易见,眼神宛若清风般拂过祺贵人的脸,不留痕迹。紫鹃安静地端着午后的点心碟子和空药碗,朝着穆瑾宁说了声,便暂时走开了。

    “今日天气很好,刚生过病的人就该走动走动,不如你我去御花园走走……说不准看看美景,心情畅快,身子也就好了。”祺贵人笑着道出这一番话,看似好心,看似以德报怨,实则她却清楚若是小产,眼前的女人定会事事小心,必要休息个把月,定不会答应自己。若她答应了,说不定此事还有隐情。

    穆瑾宁眼眸一转,垂眸微笑,低声呢喃:“你要来扶着我么?”

    “你说什么?”祺贵人却怔住了,仿佛方才自己听岔了,凝眸望向床上的女子,不敢置信她会对自己发号施令。

    “既然祺贵人如此盛情,不如你来扶我下床,身边的婢女走开了,周遭也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我一把。”

    穆瑾宁缓缓地抬起清澈的眸子,凝在祺贵人的身上,她唇畔有笑,不见半分盛气凌人,更看不出她有半分刁难祺贵人的意思。

    见穆瑾宁似乎被自己说动了愿意下床走动,祺贵人更是好奇至极,生怕眼前的女人不过是演一出戏蒙蔽自己而已,她若是此刻拒绝,说不准就失去了试探的大好机会。

    祺贵人依旧噙着笑容,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床旁,探出右手去,只是还未触碰到穆瑾宁的身子,已然被穆瑾宁出手扼住手腕。她蓦地蹙眉看穆瑾宁,眼底满是错愕怔然,嗓音不免转轻,不以为意地问了句:“怎么了?”

    “祺贵人的这双手,当真令人难忘——”穆瑾宁垂眸望着如今自己紧握的柔荑,她眼波一闪,一道灰暗在眼底一闪而过,她毫不吝啬溢美之词。“想必是从小就过着最优渥的日子,两手不沾阳春水,也不曾做过粗活,居然生的如此细腻柔滑,就像是上等的丝绸一般。”

    而她如今扼住了祺贵人的手腕,才发觉祺贵人并非身子纤细的女子,手腕也称不上是极细,跟那一夜的人并不是同一个。更别提那夜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穆瑾宁耗费不少力气,弄伤了对方手腕处,过了这几日,那人手上的伤口定还不曾消失。只是祺贵人的右手上,没有任何一道伤口,光华细致,看来她也极为看重自己的身体发肤,不会让自己轻易受伤留下疤痕。虽然亲自出马更能泄恨出气,但祺贵人这般从小就颐指气使的性情,又如何会让自己涉险?

    祺贵人见穆瑾宁看了太久,不禁有些不太自在,蓦地将手抽离出来,转过头去吩咐一声:“鸳鸯,你来帮一把手。”

    “是,主子。”

    鸳鸯点点头,乖巧顺从地走了过来,穆瑾宁暗中瞥了她一眼,这是常常跟随祺贵人的婢女,她见过了几次,也并不陌生。

    穆瑾宁坐直了身子,将手搭上鸳鸯的手,鸳鸯搭上自己的手那一瞬,穆瑾宁的心头猝然生出莫名复杂的情怀,鸳鸯身子清瘦,手脚细长,只是宫女都身着窄袖的衣裳,她若不撩开鸳鸯的袖子,无法看到她的手腕上是否有伤疤。

    “主子,你怎么起来了?”

    紫鹃的声音在门口一起,伴随着手中的碗碟摔落地上的清脆声响,祺贵人跟鸳鸯不免都回头去看,穆瑾宁轻轻扶起鸳鸯的手腕,见着那一道红色的细小疤痕,不禁眼神骤变,她蓦地松开了手。

    “御医说过不能吹风,还是先躺着吧。”紫鹃急急忙忙地走过来,满目焦急。

    此言一出,祺贵人不禁面色难看,如今更是虚实难辨,看紫鹃如此担心小心,仿佛她的主子当真没了孩子。失去孩子对女人而言无疑是不小的伤,远不是休息两日就可以恢复的,只是若她小产,为何还要让自己扶她起身,仿佛她当真要跟自己去花园赏景的?

    难道,只是要试探自己,戏耍自己?!她虽然神色自如,却仿佛能够窥探自己的心思般深不可测。

    祺贵人蓦地想起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她曾经耿耿于怀的,为何这些日子却忘了?

    眼前的女人并不一般,而是外族巫女,她心里藏匿的心思,当真是那么简单的么?若是谁惹恼了她,难道她不会用最肮脏最可怕的方法置人于死地?

    穆瑾宁脸上的笑容,映在祺贵人的眼底,不禁让她坐立不安。

    仿佛被穆瑾宁扼住的手腕处,游离过一丝莫名凉意,随着血脉而窜向身体各个角落。

    “那就对不住了,紫鹃,你送祺贵人出去吧。过两日我有了力气,定会跟祺贵人一道去赏花的。”

    穆瑾宁淡淡一笑,神色平和,此言一出,下了逐客令。

    “身体是最不能勉强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了。”祺贵人不冷不热地说了句,随即转身离开,一路上,她轻轻摩挲着右手腕那一片被穆瑾宁触碰到的肌肤,仿佛又痒又痛,她越想越不对劲,蓦地停下脚步,看了看,却并无任何异样。

    她走入了玉清宫内,心神不宁,将方才的情景全部想了个清楚,突地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微微拉开自己的衣袖,蓦地满眼惊恐。

    右手腕上已然起了一片红疹,满是密密麻麻的疙瘩,原本光洁的肌肤宛若在一刻间变成猪肝色,起起伏伏的粗糙难看。

    “鸳鸯!”

    她大喊一声,花容失色,一刻间就面色骤变。

    “主子怎么了?”鸳鸯低头一看,眉头凝成一团,抬起眼眸,望向祺贵人,话锋一转:“这是怎么回事?不如奴婢去请朱太医吧。”

    “慢着!”祺贵人冷冷地喝道,眸光一灭,她独自坐在玉清宫之内,沉默了许久。她刚去了一趟偏殿,回来便见到这般可怕的景象,她不疑有他,除了是那个女人,还能是谁?!

    这是她给自己的警告。

    那个女人并非天性纯良,她是大食族大巫医的**,巫医不分家,这回用医术的小伎俩来让她吃些苦头,但下一回呢……

    她会用巫术来害人吗?

    天子不在宫里,巫术看不到摸不着,没有人能断定会发生何等样可怕不可收拾的惨事,不为外人道的外族诅咒,祺贵人不敢断言有,亦不敢断言这世上就没有。

    她似乎到了骑虎难下的时候,那个女人怕是早已开始怀疑到自己头上来,这些天越是安静,其实是在密布阴谋。祺贵人狠狠咬牙揉搓着右手腕上的那一片奇痒肌肤,仿佛心中也愈发不舒服起来,眸光凌厉,今日,是自己送上门去给她羞辱了。

    既然两人都撕破脸皮,也不必伪善相处。

    既然那个女人回击了,这一场仗就已经开始了。

    她们水火不容,谁也不能跟另一人共存。

    祺贵人想到此处,才停下手来,只觉得右手腕不再奇痒,而是掠过一阵阵难忍刺痛,她微微怔住,千百个红疹已然开始出血,可怕极了。

    这是她的报复。

    怨气多深,才会如此狠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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