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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是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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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清末民初的诸位猛男。

    就这样,林有德一边坐看天下风云,一边玩着妹子(……),终于等到了1895年重阳节。

    这天林有德沙龙的大多数常客都跟家人插茱萸赏菊花去了,沙龙里只有一些只身来广州求学的年轻学生。林有德在店里踱着方步转了几个来回,心理焦虑得紧:这起义应该今天凌晨就响枪,怎么回事这是?

    结果林有德在店里转悠到傍晚,也没等到起义的消息。入夜,沙龙就和往常一样喧闹起来,林有德接连和几个熟识的有进步倾向的少爷搭话,结果都没收到起义的风声。

    再后来夏芳兰高高兴兴的来了,身边却依然没看见王天麟。

    实在闷得慌,前文艺青年决定吟诗一首抒发胸中抑郁:

    “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

    这诗一吟出口当即一片叫好,肚里有墨水的都听出来这诗有点水准的,更多的人根本就是附和林有德这个社交圈的新贵罢了。可林有德下一句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战地,黄花?莫名其妙的两个词当即在沙龙里引发议论,林有德也没办法,人家原诗就这么写的,他作为九流文艺青年可没本事改,只能接着往下吟: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后世对林有德在1895年吟出的这首采桑子·重阳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解读。主流的说法是:林有德知道这一天革命党要起义,也预料到了起义的失败,所以作这样一首诗。“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一句的意思就是,秋风中发起的这次起义昭示着中华民族复兴之春的到来,而后面那句“寥廓江天万里霜”则在感叹未来的革命道路上仍然充满了艰难与苦难,如万里冰封的大江。煞有介事的评价完之后,评论家们豪爽的给林有德扣了一顶革命浪漫主义诗人的大帽子。

    而林有德山寨这首诗词的时候真实的心境,后世的文学评论家们谁也没猜对,也没人真的关心这点。

    吟完这首诗后,整个沙龙里一片寂静。吟诗这东西,很看吟诵者心情的,就算同一首诗,以不同的心境去吟颂,给人的感觉就不一样。林有德此时心中焦虑,这首原本豪情万丈的词给他吟得像绝命诗,你说这沙龙里能不冷场吗?

    说来也巧,在林有德打算说点什么打破这冷场的尴尬的当儿,第一次广州起义的枪声,打响了。

    **

    林有德和所有人一样盯着沙龙外的夜色。

    第一声枪响之后,是长达数分钟的沉静,紧接着枪声爆豆子一般响起。沙龙大厅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看这架势,出动了将风营吧?”

    惶恐不安与兴奋躁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开始在大厅中蔓延。

    这时候,可以算是林有德心腹的账房先生出现在沙龙大厅的楼梯上,他急匆匆的跑到林有德身边,跟林有德耳语了几句。

    好在这时候所有人都在关注外面的枪声,没人注意到林有德脸上一闪即逝的严峻神色。

    “诸位!”林有德一边击掌引起注意,一边大声说道,“现在广州城内有变,由于顾虑安全问题,本沙龙今天准备提早歇业,还请诸位见谅。回家的路上,请诸位多多堤防。”

    这逐客令一下,大厅里立刻一片嘈杂,但这种时候也没人有玩的心思,所以公子小姐们都叫上家丁,开始依序离开沙龙。

    “小姐,”林有德转向夏芳兰,依然用可以让周围人清楚听到的声音说道,“带我亲自护送小姐回府。”

    “哦,好。”夏芳兰看起来还很高兴,完全没意识到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有劳你啦,有德。”

    但林有德并没有送夏芳兰回家。

    林有德在相当于现今广州法场地附近的地方买了一处宅院,这法场地都叫这名字了,当然就是法场了。当然这个法场地和北京的菜市口又不一样,广州地界里和菜市口地位相当的地方是较场口,一般杀头都在这,法场地之所以叫这名字,是因为当年咸丰帝下令屠杀太平军,广州地方政府原先的较场容不下那么多人,就选择了这块地方分批斩杀八万太平军士兵及其家属。

    广东人都特别信邪,这地方死了那么多人,周边的居民就陆陆续续的搬走了,没人敢继续住这鬼气森冷的地方,法场地附近原有的宅院逐渐就都空了出来。到了1895年,这地方一个广州本地人都找不到,全是流落到广州没地方住的流民和乞丐。林有德在这里买了一个院子,用作藏匿革命党,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天晚上,马车载着林有德和夏芳兰,还有和夏家相熟的老郎中,直奔林有德在法场地的院子。

    车一停从斜刺里就闪出一个手持长刀的人影,劈头就问:“来者何人!”

    这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宫崎寅藏。少女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西式男装,过腰的长发在后脑扎成一束马尾,再加上手中雪亮的长刀,少女的身影整个英气逼人了十几倍。

    “是我,别紧张。”林有德推门下车,“情况怎么样?”

    “血已经止住了,但是……”这时候刚收起刀的宫崎寅藏对上了夏芳兰的目光,她当即掐住话头。

    “但说无妨,她早晚要知道。”

    这时候夏芳兰已经下车,她扯着林有德的胳臂,心神不宁的问道:“有德,这是哪里?这个人是谁?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我早晚要知道?”

    宫崎寅藏盯着夏芳兰,嘴唇抖了抖,终究什么也没说,她做了个手势,示意林有德他们进门。

    这个小院本来就是林有德买了以后才用拐弯抹角的方法告诉王天麟的,他自然很熟悉院子的情况,进了院门之后,他直奔上首的厢房。

    掀起门帘的刹那,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夏芳兰发出惨叫:“天麟!”

    大小姐扑将过去的同时,林有德冲跟着来的老郎中打了个手势。在老郎中会意上前查看王天麟伤势的当儿,他把宫崎寅藏拉到屋外。

    “到底怎么回事?”

    “起义用的军火,包括20具将风甲原定今晚在虎门外浅谈卸货。但是清军出动将风营伏击了我们,我赶到的时候前去接应的革命党和同船到来的香港志士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正在用将风甲和清军鏖战。”

    “你怎么没参战?”林有德好奇的反问,按他之前对宫崎寅藏的了解,这姑娘准会高呼革命万岁然后举刀参战。

    “我如果参战,清军就会启用神姬营,同志们反而更难脱险。另外,也需要有人来城里通报状况,警告大家事情已经败露。”

    虽然林有德此时看不清宫崎寅藏脸上的表情,但他本能的觉得这家伙没说谎,她就是这么判断现场的情势,然后选择了一个能让更多人脱险的行动方案。林有德本来只当她是个莽将,没想到竟然是个智勇双全的上等货色。

    “那,你通报状况了吗?”

    林有德刚问完,就明显的听到少女的叹息:“我只来得及跑了两个联络点,通知大家疏散,清军就开始在城内清剿拉人了。就是在那时候我碰到了受伤倒在联络点外暗巷里的天麟兄,就把他带来了。”

    这时候旁边的厢房里突然传出王天麟痛苦的大叫,把两人都吓了一跳,王天麟的惨叫过后,隐约能听见夏芳兰嘤嘤的哭声。

    林有德再次将目光转向宫崎寅藏:“孙大……孙文呢?”

    “十月一日,孙雯收到香港密电,得知起义所需兵器在香港的起运被延后了,她觉得推迟起义可能会导致集结的志士们被清廷察觉,所以决定放弃起义另作他议,就带着和我一样从日本过来志愿支援起义的七八个姐妹离开了广州,到香港去了。但是孙雯密电发出的时候,香港那边军火和随船志士已经出发……所以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靠。”林有德并不知道原来时空第一次广州起义的详细过程,但对这边时空的起义过程,他只有这一个简单的想法。

    “靠。”

    就在这时候,夏芳兰掀开厢房的门脸,冲出来撞进林有德怀里,不由分说嚎啕大哭起来。就在林有德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当儿,老郎中跟了出来,冲林有德摇摇头。

    “啥?”林有德真的惊了,“死了?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林有德对王天麟有多深的感情所以不愿意相信他死了,只是林有德靠着从穿越小说里得到的“经验”,认定王天麟至少是个重要NPC,主观的认为他不可能死,正因为这样,进门的时候尽管宫崎寅藏的脸色十分的难看,林有德也没有对王天麟的生死有半点担心。

    现在居然告诉他王天麟翘辫子了,他当然不能接受。

    可其他人却把他这“货真价实的震惊”理解成了别的意思。

    宫崎寅藏用力拍了拍林有德的肩膀,脸色凝重的说道:“接受现实吧,林先生。”

    夏芳兰则哭得更响了。

    林有德把夏芳兰推给宫崎寅藏,自己掀开厢房的门帘,看着躺在床上浑身是血已经了无生气的那具躯体。

    此时他内心的感觉非常的微妙。在这之前,他和王天麟之间谈不上什么深厚的感情,他毕竟是个穿越者,又有外挂这种东西减少他对这个世界的感情投入,在他看来这个世界的住民们和游戏中的NPC差不多,所以他才能那样毫无顾忌的思考怎么利用他们。

    可现在王天麟死了,为了他的理想抛头颅洒热血了,他的遗骸就躺在林有德面前。这情景没有游戏事件CG那般精美,也没有动人的背景音乐做衬托,王天麟浑身脏兮兮的躺在这间破破烂烂的厢房里,为他伴奏的只有初秋那仍然聒噪的虫声,以及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野狗的乱吠。

    这个世界,以一种很微妙的方式,在林有德心中有了实感。

    林有德叹了口气,对负责看管院子的伙计说道:“一切完事以后,你去账房领500两银子,能滚多远滚多远。现在去院子里刨个坑,我们把他就地埋了吧。”

    “有德!”夏芳兰用哭哑了的嗓子冲林有德大喊。

    林有德抬起左手,制止夏芳兰接着说下去。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是青山。”

    这两句七言诗,就像魔法之语,当林有德轻声将它们吟出的刹那,他觉得自己血管中冷却多年的血液又开始变得温热,又开始奔流不息。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宫崎寅藏身上。

    “王天麟管家不幸失踪,我们今天都没有见过他,也从没来过这里。但是,总有一天,我们要立碑,纪念他,和那些在今天晚上牺牲的中华儿女。”

    少女一甩马尾,手按腰间的刀柄,腰杆挺得笔直。

    她用清澈的声音答道:“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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